秦王从来就没想过放子嘉会赵。两月后，一个模样熟悉的内侍走进兴乐宫。洛秋在我耳边说道：“此人说是赵公子侍从，有要事要禀告。”
我细看此事面无颜色，颤颤巍巍。我问：“你是在何处发现此人的？”
“婢子出宫采办，此人在集市抓住婢子。事关重大，婢子才带此人入宫当面禀告娘娘。”
我吩咐道：“你们都退下。”两侧侍女退出大殿，洛秋在我身后跪坐。我问道来人：“你有何要事相告？”
“夫人。”那人抬头叫了我一声，又低下头呜咽。我蹙起了眉，正要发问。此人掩面抬首，边哭便道：“夫人，公子守为宗祖灵。却不想在庙堂遭遇歹人截杀，公子身负重伤，凶多吉少。”
我一愣，双耳传入此人的话语。“臣奉公子之命，回咸阳向夫人报信。”
我眯着眼看着他问道：“本宫怎么才能相信你说的话。”那人从怀中逃出一块玉，洛秋接过呈给我。我一惊，正是我的“珑”字玉佩。
“公子到底出了何事？”
“公子中箭。命臣从山道而走，只是公子说千万要让夫人知道消息。就是死，也不能死的不明不白。”
我冷冷地望着来人，问道：“到底是何人下的手？”
“公主，是秦王。”
我又是一愣，默了良久问道：“可确定？”
“歹人训练有素，武艺高强。在出手之前，说是奉秦王之命。公子出事，臣绝不独活。只是临危受命，如今所幸见到公主。”
我手紧紧攥着玉佩，“若不是你逃出，我怎么会知晓赵嘉会遭遇不测。好个秦王，好狠的心。”
确定是秦政下的手，我霍然起身。正要走出大殿，洛秋跑至我的面前相拦。“夫人，此事事关大王。还是先查个清楚，才好做打算。”
我将洛秋往身侧一推，便道：“休要拦着我。”
我和阿忱一路走向渭北，这半个时辰的路头一次让我觉得那么长，渭水冬日传来的寒风让我瑟瑟发抖。但仍止不住我的步伐。
我偏要问个清楚，就算他是秦政，就算他是秦王！
我一路走入咸阳殿，侍卫见是我并未相拦。直到主殿前，蒙嘉拦住我。“娘娘，大王正与杨将军议事，不可进，不可进。”
“我有要事要问大王，大人让开。”我推开了蒙嘉，阿忱拔出佩剑，他人再莫敢阻拦。我独自入殿，只听殿中传来人声，“赵氏宗庙隳，五服子弟皆戮死于市。”
我上殿，望着首席之人。他目光一滞，随即怒道：“夫人越发无礼，无人通报，便闯入大殿。”
我未语。杨端和起身，告退。经过我身旁时，低声说道：“夫人是秦人，赵国赵人的事。夫人切莫管了。”
随即听关门声，殿中只有我与秦政二人。他看着我说道：“赵宗室亡尽，人死不可复生。”
我双腿一软，忽的跪在地上。道：“大王，赵宗室还有一人，大王也杀了嬴珑吧。”
他一愣，说道：“别再胡闹了，回去。”
“大王灭韩，而优待韩王。邯郸城九日可入，可知王室并未抵抗到底。大王为何不饶人？长平一战，秦亡赵四十万百姓。赵人视秦为虎狼，赵宗室亡故。大王如何收得了百姓之心？灭赵氏对秦绝无好处。不知大王为何如此？”
“国事大计，寡人不可相告。”
“是为国还是为泄私愤，大王自己当然清楚。”
我起身向前走两步，道：“嬴珑就问一句，你是不是谴安慰刺杀赵嘉！”
“是！寡人不许留下一毫威胁。”
“他是我的亲人，大王可有想过我的感受！”
“寡人并未想你会得知。”我仰头大笑，说道：“后妃皆羡慕我得大王恩宠，却不想只有我知晓，大王心中其实没有任何女子。”
我走出大殿，阿忱跟着我。我迈开了步子，想要早一点回兴乐宫。带着孩子而走。我一入大殿门，便见着这几个跟了我几年的侍女还有我的两个孩子在等候着我。我问道阳滋，“母亲现在离去，阳滋可否向一同前去？”侍女问我言皆一愣。
“母亲去哪里，阳滋都要与母亲一起。”
我点了点头，牵过阳滋的手。侍女中独夷光说道：“夫人，可否要收拾行囊？”
“不用了，你们照顾好公子便好。”
亥儿抱住我的腿哭囔道：“母亲要去哪儿，独带姊前去，不带亥儿。”
我蹲下身子，说道：“亥儿听话，你在宫中我放心些。出宫在外，年幼受不住颠簸。”
孟春将亥儿拉开，我和阿忱走出兴乐宫。到了马厩，迁出两批马。阿忱独骑，我带着阳滋共骑。接近宫门五百米，约有三百甲士冲上前。宫门在一刻之类关上。我调转马头，见到远处高台之上站在是九五之尊的秦王。当日我也是是在哪儿看着赵嘉走的。
黑衣上前说道：“大王有命，夫人命速速回宫。”
“我要是不从呢？”
阿忱拔剑。
那侍卫语塞，也不知说什么。我抬头望远处高楼，只见秦王手持长弓。那箭并未对准了我，而是我怀中的孩子。
阳滋也是他的女儿！我心中大骇，面对着威胁，我也妥协了。其执敲扑抽马尾，折返兴乐宫。
一走入大殿，我将阳滋交给孟春。随后洛秋来报，“夫人，兴乐宫被郎中围住了。”
我早已料到如此，说道：“这几日你们看着孩子，不要让他们出外宫门。”
“是。”
夜中，我伏案而哭。侍女不敢上前，阳滋的小手抚摸上了我的背。安慰道：“娘亲不哭，不哭。”
我抬头，见阳滋赤着脚。连忙用大氅盖住他的小脚。“母亲，为何哭？”
“阳儿啊，子嘉舅舅惨死。”
阳滋吃惊地张开小嘴，问道：“舅舅？”
我随即点了点头，阳滋抱住我的脖子。二人痛哭。
连着三日秦王入宫，我不理。我实在不知晓用什么态度去面对这个男人。
三日过后，他来便也不理我。而是在一边同亥儿说话，我端坐着看书。瞥了他俩一眼，却未想他也正侧目看着我。随即，我低头看书。
“亥儿，去问问你母亲可否准许你去骊山。”
“父王去问母亲，亥儿不去。”
“父王可不能去。”
“为何？”
“因为你母亲生父王气了，不同父王说话。”
亥儿回头看我，我看了一眼秦政。随即起身入寝殿，就在我关门的时候。他抵住门，走了进来。
我也不管不顾，转身走向床榻。他却一把将我拉在怀里。低语道：“你如何才能原谅我？”我用力挣开他的怀抱，面对着这个伟岸的男人。我失望道：“大王是否真心待我？”
“是。”
“我是赵女的身份一定然大王陷于痛苦吧。”
见他未有反应，我又道：“如此何不放我出宫？”
他上前一步抱着我，将我束在他的怀里。我只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可是心中不想不愿，珑儿啊，你是我一生挚爱。”
“大王啊，你总是如此自私。”
不知是因为我的冷淡，还是他政务繁忙。他几日没有来了，是几日我也记不清。甲士撤离了宫门，我才许侍女带着孩子们出去散散。
半月过去，我走出大殿。见到孟春蹲着阳滋的身边安慰，我快走上前问：“发生何事？”
“母亲，十五哥哥欺负我。姊护着我，他欺负了姊。他把姊推到了。”
我蹲下，扶住阳滋的头，看到额首有一道淤青。
“伤的不轻，孟春，叫来太医令为阳滋治疗。”
我看向阿忱说道：“抱着亥儿，去找韩八子。”
到了西宫，我径直走入韩八子屋舍。见其正同小儿饮茶，我上前。他携十五公子起身一拜，说道：“不知夫人怎么光临寒舍。”
我牵着亥儿坐到席位上，说道：“孩子间的事情，本是不值得计较的，何况两位公子都是男童。只是十五公子长亥儿三岁，身为兄长却欺负幼弟不成，伤了阳滋，阳滋额头好一刀疤痕。韩八子就是如此养育大王王子的么？”
韩八子扯了扯十五公子的袖子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赵江躲在韩八子身侧，小声说道：“儿不是有意的。”
“够了，明日去兴乐宫向阳滋道歉，不，是向四公主道歉。”
韩八子说罢，有转向我说道：“夫人，妾明日一定去兴乐宫谢罪。”只听赵江叫道：“儿不去。”
我低头见那个小儿，他怒目见亥儿。韩八子呵斥赵江，“胡说什么！”赵江被韩八子一呵，立即大哭。
韩八子一脸难为情，我说道：“也罢，本宫也算看出来了。韩八子不善于管教王子，如今后宫无后，本宫身居夫人之位，素来受大王嘱托。如今也只好将十五公子带回兴乐宫管教。”
赵江闻言躲在韩八子身后，口中叫道不要。韩八子护着孩子，说道：“夫人，妾一定会好好照顾王子的。不叫他再与胡亥公子，阴嫚公主玩闹。求夫人不要带走子江。”
我不看他，叫道阿忱。阿忱上前将躲在韩八子身后的公子江拉过来，韩八子出手阻拦，但也禁不住阿忱一推。韩八子气愤说道：“如今西宫是齐良人主管，夫人身份虽在齐良人之上。但手上无权，也不能私自带走公子。”
我说道：“那又如何？你尽管告知齐良人好了。”我撇一眼被阿忱按捺住的公子江，又牵起亥儿的手，说道回宫。
正当我出西宫，便见着秦政走进西宫宫门。我退在一侧，跪拜行大礼，车停。
“免礼。”
他上前扶我，却被我后退一步拦住了。
“怎么来了西宫？”
“不过只是些琐事，不值得大王过问。”
“也罢，这阵子我有多事要处置。你自己好生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