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悠然备受鼓舞，“收到。”说着拿出手机，准备打开应用准备叫外卖。
有意无意的，她的目光往旁边的花架子瞟，上面摆放不甚端正的遮盖布幔，仿佛一个刺眼的污点，她越看越是感觉难受。
扭头偷瞄纪念的神色，却见她靠着沙发的软垫，仰头闭眼，似在假寐休憩。
“小念姐，今天的事情很累？”
纪念嘟囔，“有点。遇到了的棘手的人。”
“原来是这样，那等下吃点甜的，好吃的，好好休息一下。”
睁开眼眸，纪念笑开，“你的世界，美食可以解决一切。”
杜悠然十分自豪，“这当然！唯有美食不能辜负。你知道嘛，我现在下单这家店可好吃了，我敢写保单，天天吃他们家，我也会百吃不腻。”
坐直身来给自己的倒了一杯水，纪念抿了一口道，“吃一顿胖一斤呢？”
杜悠然成为她的跑腿小助理也有月余，对于她的性情，纪念熟悉了个七七八八。杜悠然和时下普通年轻女生一样，喜欢吃甜食，热爱的食物热量高，糖分足，吃多了免不了容易升体重，涨腰围。为了维护她的纤细身材，每每大快朵颐进食之后，她又开始后悔，嚷嚷着要减肥，戒口，多做运动。
矛盾而可爱，纪念见怪不怪。
“打住！”杜悠然伸手在胸前摆了个交叉，“不公平！明明你和我一起吃，结果一个月胖三斤的只是我，小念姐你一点变化没有，保持得太好了。来来，告诉我你有什么诀窍！”
纪念看着她又是笑，她是那众人都羡慕妒忌恨的吃不胖体质，问她要保持体重的诀窍，不如想办法解剖她的身体，研究一下里面到底是怎么构造的。
打趣她，纪念笑道，“多次多喝，顿顿吃饱吃足。”
杜悠然狐疑，”那不胖死。”
纪念站起来回房更换舒适的居家服，杜悠然趁着这个空档，连忙欺身过去将花架上的遮掩布幔拉下。
末了，她像个做了错事成功补救的孩子，顺顺胸膛，松了口气。
“幸好小念姐没有发现。”
外卖送到，她风卷残云解决自己那份，随即起身告辞。
“小念姐，今天没有什么需要我做的话，我先走了？”
纪念轻轻颔首，旋即又补上一句，“明天不用过来了。”
“什么！”杜悠然脸色微微泛白，她确认地询问，“我明天不来了？”
“明天应该没有需要你跑腿的事情，你可以休息一下。”
听着纪念的解释，她惊吓悬起的一颗心缓缓落下，“差点被吓到，以为小念姐你不要我了。”
纪念眸色一暗，这是迟早的事情，如果她结束了和顾氏的劳务合约，杜悠然作为顾氏派过来的小助理，肯定也得收回去。
她道，“回去顾氏你也能好好工作。”
杜悠然乐了，“在你这里才能光明正大地偷懒，回到公司可得好好干活。两相比较，我还是更喜欢在你这。小念姐，你可不能随便不要我。”
“好了，先回去吧。”
将人送走，纪念坐到电脑面前，调出尚未完全的新一期杂志需要画稿，她摆好数位板准备开始工作。
完成这些，大概就到了她该和顾氏结束雇佣关系的时候。
想到在柯慕辰办公室里面，他不容置喙丢出的交换条件，除了接受，她想不到还有什么更好的处理方法。
先不说顾氏是顾南风的是心血，仅仅是顾氏近年来蒸蒸日上的经营状况，它值得更好的未来。
还有隶属于顾氏的杂志社里面的一众员工，虽然也曾出过一些不甚越快的事情，但是最后得到完美的解决。而剩下的，都是一些可爱积极的同事，她们热爱自己的岗位，做着喜欢的工作，莫名要结束掉的话，太冤枉。
想到这，纪念由另外一个角度看，只是她一个人丢掉工作，比整个公司上上下下的人丢掉工作好太多。
心底有了决定，她的心情好像也跟着好了一些。
邮件将完成的绘画图片发出去，纪念关上了电脑。
抬眸看了一眼，墙上时钟刚好走过夜里十一点。
拿起手机，她给柯慕辰去了一条言简意赅的短信，主要是告知他，她接受他提出的附加条件，希望他可以尽快兑现自己承诺。
完成这些操作之后，她将窗边的榻榻米收拾妥当，将沙发边搁置的花架搬过来。
拿开遮掩的布幔，一幅只完成一半的手绘画作静静停架子的画板上。
这是纪念最近以来的新尝试，一改她以往用色饱满的作品，她借鉴了写意画里面的留白技巧的，在画面构图上做出别出心裁的实验。
结果不是特别叫她满意，不过过程她觉得是享受。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用数位板和电脑绘画，创作的时间长了，她开始怀念手握画笔，实际调色的感觉。
一笔一划，调色，换色，像最好的放松，平日让人神经绷紧的事情都能又头脑里面压缩下去，剩下的，只会提笔，作画，看着它一点一点成型。
只是今天，似乎失去效用。
她托着调色板，视线定格在画面上，脑袋宛若烧掉了控制阀的播放机，重复播放白天的景象。
黑眸，侧脸，薄唇，说话的时候淡又凉的声音，发怒时眉头下压眉尾上挑的剑眉，威慑内敛。
是柯慕辰。
她不断回想那个瞬间，总感觉男子说话时不像玩笑，透着一股执拗的认真。
可是说话脱口，他骤然变幻态度，整个人暴躁起来，开口就像生厌一般要将她驱逐，像个，像个……
像个情绪失控的狂躁症病患。
“狂躁症？”纪念嘟哝。
思维一个灵光闪过，她蓦地恍悟过来。
难道柯慕辰患有狂躁症？
目瞪口呆，纪念为自己的推测感到骇然。
但是回想这段时间，柯慕辰的种种异常状况，和狂躁症病况对比，契合度奇高。
一切似乎都在昭示柯慕辰患病的事实。
纪念的心紧紧揪起来。
电话铃声在一瞬划破屋内的寂静。
柯慕辰的声音隔着手机话筒也能感受传到过来的凉意，“考虑好了？”
静默一会，纪念“嗯”了一声当回应，她想问，她想说，却又怕将对面的人唐突。
“很好！”
柯慕辰简洁的两个字，完结之后，两人不约而同静默下来，谁也没有发起新的话题，僵持握着手机，双方都不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
纪念忽然感觉紧张。
“我……”
电话另外一边柯慕辰似乎没有在听，对于她欲言又止的说话，他沉默着，没有发出一丝的声响。
极致的安静，仿佛不像一通连接的电话。
拧了一下唇角，纪念鼓起勇气，“你，今天还好吗？”
随即懊悔自己的冲动，纪念握着手机敛起菱唇。
电话那头，柯慕辰沉默半响，终于开口，却像个没事人，对着纪念反问回来，“今天怎么了？”
纪念压根接不下去，她总不能跑去质问对方，说以为他患了狂躁症！
如此哪里是聊天，分明是要将天聊死。
“老太太，最近怎样，身体好吗？”她转移话题
柯慕辰在昏暗中抬起黑眸，面前二楼的窗户，灯光穿透玻璃窗打出温熙的暖黄色，正是纪念坐着的窗台。
他像很多个安寂的夜晚一般，立在小区的楼下抬头看着的二楼的玻璃窗。
“还是老样子，有空多回来看看她，她最近常常说起你。”男子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寂静小区院子里面响起，
一问一答，两人的通话陷入一个僵局似的死循环。
听筒里面的安静，似乎具有感染力，纪念觉得它通过手机流淌，蔓延到了她身处的屋子内。
她首先按捺不住，“白天里，你问的事情，还作数么？”
手机里面回应她的依旧是漫长的沉默。
她冷静地等待，这个问题堵在她的脑袋，没有问出来，她不甘心。
“达成附加条件，我会立即停止。”他淡淡说。
纪念为之无语，她问的并非这个。
“我指的……”
“很晚了，休息吧。”
许是沉默的时间太多，终于开口的时候，两人抢在了同一时间。
好不容易的一通电话，戛然而止。
握着手机，她尚且意犹未尽，可是对面那个可以倾听的耳朵，没有给她机会。
放下东西，她决定缩到被窝里面当一只天真的鸵鸟。
视线越过玻璃窗，她看到没有月亮也星光的乌云弥漫的天幕，沉沉的暗魅，像极了她心头的情绪。
她恼怒自己的不争气，离婚至此，她还将柯慕辰放在心底，令她变成一个溺水待救的傻子。
她不想在当这个傻子。
钻进床上，她大被蒙头，想要睡个昏天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