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笔脱手而出，明明没有任何支撑，却还是笔直地立在字迹上，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操纵着它。
笔尖移向空白处，就着白雪一笔一划地写字。
陆九霄不是没见过这件神器，只要问它的问题，它从来不会说出错误答案。因此陆九霄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生怕狼毫笔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笔锋移动很慢，不论是沈若离还是周边的妖物的注意力都在字迹上面，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可在，可不在。”
这模棱两可的回答显然让沈若离有些失望，她半蹲着，指节从落雪上拂过。
狼妖裹紧了衣服，问：“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沈若离很聪明，她琢磨了一会儿就明白了：“镇魂珠还在，很有可能现在已经变化了一种形式，不是镇魂珠原本的体态，所以狼毫笔才会这么说。”
“那么，妖君大人怎么看？”沈若离故意顿了顿，斜着眼看向陆九霄。
陆九霄握着剑柄的掌心汗涔涔的，可表面上依然是不动声色：“英雄所见略同。”
“那看来我猜的没有错了，镇魂珠之所以变化形态，很有可能是被人动了，这么重要的东西会是什么人敢移动？”
除了陆家的心腹，根本就不会有人敢动。
沈若离已然心知肚明，可仍旧盯着雪地里的字迹做思考状：“妖君大人那么不辞劳苦地寻找镇魂珠，是不是说明你以前并不清楚镇魂珠的事，可现在又说镇魂珠不在世间，这说辞是否有些矛盾？”
犀利的目光投向陆九霄，那柔软的水眸之下隐匿的是随时都可以出鞘的利剑。
感受到了那锋利的剑芒，陆九霄垂下眼睫，说：“沈大人步步紧逼，看来是该把一些事情说开了。”
“不必。”沈若离右手掌朝上，做了个半握的手势，狼毫笔在空中跳了跳，自觉进了她的掌心。
陈年旧事沈若离并不关注，她只是执笔写下第二个问题：镇魂珠在哪里？
狼毫笔从沈若离的素手中跳脱出来，对着围成一圈的妖转了一百八十度，像长了眼睛似的，打量着附近的所有妖。
风吹动了笔尖的狼毫，刚才的字被吹得模糊了，完全看不出写了什么。
狼毫笔微动，在方才的位置上又写：妖君
所有妖的注意力都在雪地，没有谁注意到陆九霄捏了个诀，狂风呼啸而来，密集的雪粒子打在众妖脸庞，迷了他们的眼睛。而狼毫笔飞快写下的后半句话，眨眼间就消失在风雪中。
瞧见“妖君”两个字的刹那，沈若离瞳孔皱缩，加上这突如其来的大风，她足以确定肯定和陆九霄有关系。
众妖没有看到最终答案，遗憾道：“这可怎么办？大人，要不要再问一遍？”
“不行，所有问题一年之内只能问狼毫笔一遍。”沈若离说。
狼妖还是不甘心：“真踏马的绝了，明明问题就要出来了，偏偏风给吹没了。还要等一年，一年的时间谁知道镇魂珠又跑到哪里去了？”
“不急。”沈若离递过去一个眼神，“你们先走，我跟妖君说点事。”
十几只妖疑惑地看看沈若离又看看陆九霄，觉得以他们老大的实力，和陆九霄打个平手没问题，于是嘟嘟囔囔地走了。
山川绵延，狭窄的山道上两人一前一后踽踽而行，狂风刀子一般从脸颊刮过，他们也不觉得痛。
沈若离开门见山：“不管镇魂珠化为了什么形态，在不在这世上，妖君大人都清楚得很，我也希望妖君大人清楚另一件事，只有把镇魂珠奉上，你才能见到宋三月。当然，妖君如果妄图糊弄我，我也不瞎，能看出来。这件事情，妖君大可以好好思索。”
陆九霄：“三天后，沛城见。”
到那时候就会给她一个答复。
沈若离：“我就知道妖君是个爽快的人。”
陆九霄往前走了走，三步之内整个人凭空消失，只留下残余的黑烟。
戴了手套的小手掬了一缕黑烟在怀，沈若离紧了紧穿着的大衣，若有所思。其实她根本就不需要看狼毫笔后面的字，从陆九霄的种种行为就可以推测，镇魂珠大约是用在了他的身上。
哪有人能随随便便妖化的，百年来也没有几个，更何况陆九霄还能短时间内在妖界声名鹊起，从而成为妖王。
还有刚才那阵风雪，如果不是有人从中作梗，根本就不会来的那么巧合。
沈若离没有马上回到沛城，她要去青城分部看看宋三月。
出于谨慎，她用的还是薛然那张脸，在沙泉其他部下看来，她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下属，而不是背后操纵一切的王者。
沈若离站在别墅大厅之外，对守卫取出一面令牌：“我要见严大人。”
守卫看她脸生，警惕性地右手插兜，始终摸着里面的刀柄，同时冷着脸吩咐旁人进去通报。
不多时，那人端着令牌回来，恭恭敬敬地把牌子双手递给沈若离，向右侧身邀请道：“姑娘请进。”
茶室里，沈若离见到了严越。
当着外人的面沈若离还对着严越深施一礼，待到茶室的门关上，严越却是对着沈若离颔首，道：“大人回来了。”
“嗯。”沈若离随意地坐在真皮沙发上，脱下手套放在一边，“她怎么样？”
“不肯认输。几乎一见到我就要打，打得满身是伤也不服气。以前她是我学生，留给我的印象就是比较软弱可欺，和现在简直是两个人。”严越说。
沈若离倚靠着沙发背，微眯着眼：“人都是会变的。越是这种老实的人，往往激发出来的妖气就越重。狐妖醒了吗？”
严越：“快要完全觉醒。”
沈若离：“比我想象中要快，准备一下，我今天去看看她。”
严越：“是，大人。”
他刚要走，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顿住了脚步：“还有一件事，属下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说。”
严越：“薛然从死棺中出来了，您可能不能继续使用这张脸了。”
阴鸷如一缕烟从沈若离眼角掠过。
“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