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没有听到李津的名字，薛莲脸庞的肌肉顿时绷紧了，眼神一度变得异常黯淡。
像是天边流星划过，一瞬间光芒消失，留下的只有无尽黑暗。
她低了头，光线投射在她身上，在地面形成一道淡淡的身影。
清瘦，淡漠。
“李津啊”空中传来幽幽的呢喃，甚至薛莲自己都没有听出来那是自己的声音。
一些零散的记忆浮现。
她最为落魄的时候，李津端茶倒水，夕阳为他的侧影镀上一层金色。待她稍微好了一点点，李津怕她长时间卧病在床心生郁闷，便带她去看花。那时候正值秋天，山里桂花刚开，浓郁的香气在空中弥散。
她说喜欢桂花，李津就摘了桂花为她泡茶喝。
天长日久，她眷恋上了这样的陪伴。
后来，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薛莲闭上眼睛，仿佛看到两人被追杀的时候，李津满身是血倒在她的面前。
她亏欠李津的太多了。
薛莲深吸了一口气，说：“你问我记不记得李津，做什么？”
如果你记得李津，那就应该记得我。
话到了嘴边，却是硬生生卡住了。
严越终究没能说出来。
眼见薛莲离得他很近了，只有两步之遥，原本他即将抬起去触摸薛莲脸颊的手也无力地垂落下来。
明明那么近的距离，却像是隔了千山万水。
“为什么？”薛莲又问。
严越抿成一条线的双唇翕动，发出了沙哑的音节：“只是想问问，看你还记不记得从前的事情。”
“从前”薛莲的眸光有些迷茫，在山洞里待得时间太久，很多事情她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没想到经过严越的提醒，还是有很多事会再次浮现。
记得的，都是记得的。
孩子，李津，薛然，陆九霄，陆怀远，薛则他们都怎么样了？
百年了。
曾经的一切都灰飞烟灭，曾经就在身边的人也会死去，终不复见。
然而严越说：“如果你还想去看看当年那些人，我可以带你去。时间，有时候并不能很快地摧毁一切。”
“好。”
当初被困在山洞的时候，薛莲就想过，如果有朝一日能让她重见天日，她要了结的只有两个心愿，一个是看看李津和孩子，还有就是——找到那个把自己关押百年的人，将其挫骨扬灰。
薛莲最关心的就是：“你真的知道离开的路？”
严越：“我知道。”
两人对视一眼，薛莲的眸中满是对从山洞出去的期待感，而严越所表现出来的全都是对她的爱意，尽管已经收敛，却还是不由自主地从眼角眉梢泄露出来。
只不过薛莲选择性忽略。
提及要走，薛莲还真是没太多东西需要收拾，她回眸看了一眼，剩余这么多棺材里面的人形傀儡，反正他们也没有自主思想，留在这里等待召唤就行。
但她唯一想带走的只有一个——时夜。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距离时夜所在的棺木越来越近。
躺在棺木里的时夜微微睁开了眼睛。
那个女人要来了。
已经几天了都是生活在黑暗中，因此在棺盖打开的一刹那，时夜有些不适应。
“跟我走。”女人水润的红唇翕动，梦呓般的说，同时打了个手势。
那是召唤傀儡的手势。
像是从前那样，时夜顺势起身，迈着僵硬的步伐跟在女人身后，一眼在山洞里扫过去，除了熟悉的环境之外，他还注意到了一个人——严越。
他怎么在这里？
为了不让严越发现自己醒了过来，时夜特意让自己的眼神变得空洞，只是淡淡地从严越身上掠过，不带任何私人情绪。
他分明看到，严越看向他的眼神有一种叫做妒忌的东西。
时夜装作没看到，按照傀儡的脚步十分正常地行走。
“为什么带着他？”就在时夜和自己擦肩而过的时候，严越终于忍不住了，把藏在心底的问题问了出来。
薛莲的回答理所当然：“他是所有傀儡里面最厉害的，带起来好办事。”
严越：“你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吗？”
薛莲：“不管他以前是什么身份，现在都是我的人形傀儡，为我所用。”
噎得严越什么都说不出来。
宋三月抱着小松鼠等在山洞边缘，瞧见几个人的影子，当即起身，问：“谈的怎么样了？”
薛莲给了她一个礼貌性的微笑，回答：“挺好的，现在他要带我们出去。”
“好。”
望见时夜的刹那，宋三月有些惊讶，但还是果断跟在队伍最后，从她的视角正好能看到时夜的背影。
时夜比之前更瘦了很多，从前的大衣穿起来空空荡荡的，显得尺码有点大。
在山洞里这些日子，宋三月也看得出来，薛莲最喜欢的傀儡就是时夜，无聊的时候就会召时夜出来。虽说两个人之间的语言交流很少，但只要看到时夜，薛莲的心情就会好一些。
而今要出去了，唯独带着时夜，更表明了时夜在薛莲心目中的地位。
只是时夜好歹也是乌衣的老大，总不能一辈子都是薛莲的人形傀儡，始终受她控制。
这样想着，宋三月忽然发现时夜的后颈歪了歪。
同时，一根扎在耳后的长钉掉了出来，而时夜背在身后的手掌心朝上，准确无误地接住了那根钉子，藏在袖中。
一系列的动作让宋三月不由自主地瞪大眼眸。
他没有真正丧失心智？
正在疑惑间，时夜微微偏过脑袋，以迷茫的眼神看了宋三月一眼，恍然间，她从那个眼神里看到了一丝丝清明。
像是一只手攥紧了宋三月的心脏，血液突然倒流，宋三月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没有做声，只是捏紧了衣角，默不作声地迈着步子。
一步、两步、三步
直至离开这个阴暗潮湿的山洞。
明艳的阳光照在身上，很是温暖。
严越在周围查探了下情况，放下小傀儡让他探路，说：“距离这里最近的地方是李家村，要不去那里落脚？”
宋三月内心：说的好像李家村就是你家一样。
薛莲：“好，有个落脚的地方就行，我不挑。”
赶往李家村的路上，严越收到了来自孙天龙的消息，说是发现了陆九霄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