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棠叹了口气，随着她们摆弄了。
待到准备就绪，吉时一到，白芷便扶着昭棠站起来，往前殿的祭祀台走去。
走到半途，昭棠稍微精神了一点，看了眼擦亮的天际问道：“杨昭呢？”
白芷垂下头道：“说是出宫一趟给您取一样东西，大抵还要一会儿才回来。”
上次为了哄昭棠开心，杨昭将准备好的及笄礼提前给了，那现在不知道他会送什么。
“今夜晚膳要陪父皇和母后？”昭棠搭着白芷的手，走到台阶面前，低声问了句，一边听着天机府的官员说些吉祥话，一边等白芷回答。
“是。各位公主皇子估摸着都会在。”白芷低声回答，一边松开昭棠的手。
此时，天机府的府司点燃了三炷香，高声道：“今穆氏有女初长成，已亭亭玉立矣，因其聪慧贤淑，故天下君子好逑——”
在他拖的长音里面，昭棠提起裙摆，一步步踏上白玉台阶，往端坐着的太后、皇帝、皇后、太子几人走去，天光大亮，初生骄阳的光洒在昭棠的眉眼间，海棠花样式的花钿闪着细碎的光，口脂上的金粉也熠熠生辉。
皇帝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巧笑嫣然的昭棠一步步走近，眼眶忍不住微湿，他总是说她像平顺侯，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想说的其实是——“你可真像是你母妃。”
那个善骑射、喜红衣、毫不退让的女子。
血脉传承的神奇之处，便是揉碎了她和他，重新组建了一位像她又像他的人。
昭棠便是如此，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都既像皇帝又像逝去的苏妃。
太后在昭棠近前来之时，站了起来，从杨暮捧着的托盘里轻轻捏起那支由猛兽肋骨所制成的，镂刻着枝头雁的白骨笄，挽起昭棠盘成元宝髻之后，刻意留在外面的一缕发，轻轻绕了几圈，同白骨笄一起插进昭棠鬓发之间。
从今往后，昭棠便是及笄了的姑娘了。
昭棠给皇帝、皇后、太后敬了茶，又同阚清清还有苏希桉说了几句话，才恍然惊觉，杨昭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她往一边看过去，就望见了在原地来回踱步，面色焦急的安溪。
昭棠心里咯噔一声，提着裙摆走过去，蹙眉问道：“杨昭呢？”
“……”安溪也不知道，原本是商量好一定会在小公主及笄礼成之前回来的，但现在小公主及笄礼成都已经过了好几炷香的时间了，杨大人还未见回来。
可杨大人也说了，要对公主保密来着。
“我问你呢！”昭棠抬手抽了安溪的头一下，没好气的道，“别以为杨昭护着你我就不敢揍你了啊！”
安溪摸了摸头，迟疑着道：“杨大人原先说好公主殿下及笄礼开始前便能赶回来的，但是现在都还没见人影……”
“他干什么去了？从哪个门出，哪个门进的？最近可有什么不对劲？”昭棠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头疼的想，杨昭那点身份，要是冲撞了谁，可半点不经看的。
安溪理了理回道：“杨大人从正门出北门进，因为北门离这近些……这段时间，似乎雀照宫的人总是能看见在周围转悠……”
不过他也不确定，毕竟自家宫殿在御花园旁边，指不定她们是来赏花的。
“秋日正凋零，赏什么花？残花败柳吗？”昭棠没好气的呛了安溪一句，想了想，对苏希桉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苏希桉咬着青果子走过来，疑惑的道：“怎么了？你及笄都还不安生待着啊？”
“杨昭可能被谁堵了，我得去找找人。”昭棠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身上挂着的禁步、玉环等等不方便的东西解下来，往苏希桉怀里一按，“你接我贿赂了啊，等会儿我父皇他们问起来，你给我打掩护。”
“哎——不是——”苏希桉一边咬着果子，一边双手捧着满怀的东西，伸长脖子看着昭棠和安溪的背影含糊不清的吼道，“光是你哥我就应付不过来，你还要我应付陛下？”
昭棠往后挥了挥手，矮着身子溜出了大厅。
“北门？”昭棠一边拂了拂宽大的袖子，啧了声，真是一点也不方便，“他怎么一个人去的？”
安溪看了昭棠一眼道：“杨大人说，他不想让别人插手这件事。”
哦哟，小天祜真的是会说话。
昭棠满意的抿唇笑，心里的不快稍微平息了一些，背着手往北门走去。
还没走到，远远的昭棠就看见了跪在北门正中央的杨昭，背脊笔直，紧紧的绷着下颚，眼神淡漠冷厉，某一瞬间，昭棠将如今的他和前世那个杨千岁对上了，但他眼眸微动看过来的一瞬间，昭棠又觉得，他不仅仅是那个深藏不露的杨千岁了。
“你这样顽抗有什么意思？承认了受顿罚便是了，现在这样耗着，你我都麻烦……”北门的守将背对着昭棠，叹了口气对杨昭道，“天家公主，就是不受宠也不是我们惹得起的，你都跪了半日了，怎就不服个软？”
杨昭收回看着昭棠的眼神，抿唇笑了笑，低声对守将道：“因为我不仅仅是我，我还代表着另一个比我自己更重要的人。”
所以无论是谁，他都丝毫不退步，绝不会给安沁宫丢了脸，绝不给穆昭棠难堪。
“怎么回事？”昭棠走近杨昭，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眉眼里带着愠怒。
杨昭抿了抿唇，低眉顺眼的道：“臣给殿下惹麻烦了……”说着，他小心翼翼的撩起眼皮看了昭棠一眼，试探的问，“您的及笄礼……”
“早就结束了。”昭棠看着他的模样，便也板不住脸了，伸手拉着杨昭站起来，他踉跄一下，才皱着眉勉力站好。
安溪上前想扶，被两人不约而同的、隐晦的瞪了一眼，他伸出去的手便僵在了半空中，一会儿后才茫然的收回手。
进宫的时候，管教姑姑不是说，不可在主子面前失仪吗……那杨大人整个人都压在小公主身上了……这算不算失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