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诡异的沉默下来，昭棠正疑惑，突然听见叫诺声：“陛下、皇后娘娘到！”
皇帝和皇后面有疲色，一走进来，皇后眼眶就红了，看了眼昭棠脚上的血迹道：“你这丫头……和严睦那小人动手，岂不是污了你的手？”
“打了一架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全是皮外伤。”昭棠除了酸痛之外，倒没任何不舒服的地方，本来都没下死手，只是手重一些。
这时候无论是严睦死了，还是昭棠死了，都不是件好事。
皇帝疲惫的叹了口气，无奈的道：“这几日好好养着，也别总是待在藏书阁里，多出去透透气。”
昭棠老实的点头。
“对了。”皇后抹了抹眼睛，看着杨昭道，“那个尹正胆敢给主子下毒，定要好好惩戒！一死都便宜他了！”
尹正下毒？
昭棠诧异的看向杨昭，杨昭抿着唇点头。
“对谁下毒？太子哥哥？”昭棠茫然问道，太子的御用太医就养在太子府里，并不和太医院的有什么关系，尹正也没有机会给太子治病啊？
皇后看了眼昭棠，叹气道：“你啊，就是太容易轻信他人了。好生养了五年的人，竟然舍得对你下毒，真是……”
昭棠茫然：“我？我没什么不对劲的……”
一瞬间，她想起自己控制不住的情绪，和渐渐简单的思维来，尹正开的药从太子婚前到现在，久久不断，前世的时候，自己每每盛怒，尹正开一贴药就会平息许多，反倒是钟雍易什么也看不出来，尹正也总是亲自抓药、熬药，从不过别人的手……
还以为他是忠心备至……原来竟是这样吗？
送走皇后和皇帝之后，昭棠披着披风盘腿坐在榻上，面无表情的道：“把他带上来。”
尹正狼狈的被挟带着上殿，他散披着头发，一直垂着头，什么话也不说，跪在大殿中央。
“我们相识，有五年半了。”昭棠苍白着脸喝了口茶，靠着不太舒服的软枕，看着尹正道，“当年遇见你的时候，你因为不愿意做假证，举家被灭口，但是无人能管这件事，你便孤注一掷的在朝廷前击鼓鸣冤，我正好从晏家玩了回去，刚好撞上，就帮了你。”
昭棠平静的一句一句说着，随即沉默下来，看着尹正颤抖的背脊接着道：“我见你愿意为了真相如此牺牲，如今一无所有，却有一手好医术，便想着，你定然能做个清正的太医，定然能让我放心，全然信任……”
尹正猛地抬头看着昭棠，满是岁月痕迹的脸上涕泪纵横。
“你可记得白芷当时问你，今生可会背叛？你是怎么回答的？”昭棠握着茶杯看着尹正，心情复杂，“你说你此生，绝不背叛。我信了，白芷信了，所有人都信了。”
偏偏你自己不信这句话。
“说说吧，为什么。”昭棠疲惫的靠在榻上道。
尹正是燕国医药世家不受宠的庶子，在燕国没有活路了，只能远走召国，做了个药铺大夫。
阴差阳错来到皇城，他对昭棠和召国心存感激，可也思念自己的故国，甚至有时候，他遗憾于自己的国家没有穆家这样的统治者。
他也不知道严睦是怎么发现他的身份的，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稀里糊涂就答应了严睦投毒的计划。
或许是因为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或许是因为，严睦大抵能做个好君王，或许是因为他施以的利诱——让他重返世家，光耀他这一脉。
严睦说不会取昭棠性命，这药只是在某些时候让昭棠不能阻碍燕国的计划罢了。
昭棠太会管闲事了。
明明是个女子，却对国事指手画脚。
他说，你看召国如画的江山，你难道不希望这些冠上燕国之名吗？
尹正对这个倒是没什么兴趣，只是有些时候，他希望召国的民风、国情，能同化燕国。
严睦素来会把控人心，连白芷都上了当，更别说是原本燕国人的尹正了。
“你可知这毒何解？如何舒缓？”杨昭蹙眉问道。
尹正点了下头道：“罪臣研制了个方子，能有所缓解此毒，但……”
“但什么？”杨昭闻言松了口气，却又被尹正后一句弄得提心吊胆。
尹正喟叹道：“此方子有味无可替代的药……罂粟果。”
罂粟果……
难怪前世对尹正的药那么贪恋。
昭棠靠着床架闭上了眼，罢了，不过宿命。
闲杂人等退出去之后，杨昭伸手将昭棠揽入怀里，沉声道：“我早该上心的……”
“怎么又关你事了？”昭棠无奈，靠在杨昭怀里笑道，“我自己这个过了嘴的人都没上心，怎么能怪你？”
杨昭眷恋的吻了吻昭棠的鬓发，温声道：“会有办法的，钟府钦说了，解药虽难找，但也不是完全没希望。”
钟雍易？
“他查出来的？”昭棠好奇的问，前世他不是也什么都没发现吗？
杨昭嗯了声，揽着昭棠道：“若再晚两年，便是谁也查不出来了。”
原来是这样啊。
昭棠前世那么长的日子都熬过来了，今生也就没那么怕了。
那时候中毒最可怕的，就是它会把你的情绪放大，孤独之时更孤独，气愤之时更气愤，嗜血之时更嗜血。
还没有一个人在意她的反常。
昭棠在杨昭怀里轻轻蹭了蹭，低声道：“阿昭，若是我没把你要来，我依然中了毒，你可会发现？”
杨昭伸手摸了摸昭棠的发髻，温和的道：“若是影响大了，自然看得出来。你本就不是那么残忍的人，不会做那样杀人之事。”
不是的，一开始没中毒，我也杀了安溪。
昭棠抱住杨昭的腰，沉溺在他身上的荼芜香里。
幸好重来一生，让我能重新选择。
如果这只是梦一场，那就永远别醒来吧。
安静的室内只有相互依偎的一对男女，男子模样俊俏，眼神却深情温柔，女子生得英气，眉间花钿犹如鲜活花瓣，此时她微微阖着双眼，嘴角微微上翘着，倒是显得温婉起来。
时光似乎都缓慢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