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张了张嘴，不忍的道：“可有麻散？”
“不必了，麻散昂贵，这村落恐怕供应不起。”杨昭摇了摇头，燕国贫瘠，尤其是药材一类，大多是从别国购进，现在时局纷乱，恐怕大家族都未必买得到药草，别说是这样的小村子了。
大夫虽然听不懂，但是看二人神情，多少猜得出什么，他剜去杨昭手臂之上的腐肉，赞赏的笑道：“你倒是骨头硬，半声不吭的。”
杨昭满头大汗，连笑一笑的力气都没有，大夫说完话也没等杨昭反应，径直将备好的温酒往他臂上倒去——
一瞬间，杨昭脑子嗡了一下，觉得眼前的事物都模糊起来，像是一下子被抽离了沉重的躯壳，在往外飘去般，隐隐约约的，杨昭似乎看见了昭棠，却是和现在的昭棠不一样的那个昭棠，她眼神冷漠夹杂着戾气，浑身都是生人勿近的气息。
这是最开始的那个昭棠，那个不曾对自己有好脸色的那个少年昭棠。
杨昭此时特别想见到昭棠，想看她对自己笑，想亲吻她温软的双唇和忽闪的眼帘。
应该立马启程回召国，回那人身边，就算是死，也想死在她的身边。杨昭如此想着。
“将军！”阿福连忙接住倒下来的杨昭，担忧的看向大夫，“怎么回事……这……”
大夫摆了摆手道：“放心，没事，昏过去而已，好生照看几天，马上就开始长新肉了。”
……
江湖人办事干脆利落，血煞门门徒众多，很快就有不同的消息传回来，只是消息内容都不怎么可信。
昭棠头疼的揉了揉眉心，看着厉桨念道：“‘疑似出没在鲁国，孤身一人而行，手握一把宝剑，可要夺宝杀人？’”念完，昭棠怒问道，“先别说这条消息的可信度，就说后面一问，夺宝杀人是什么玩意儿？”
厉桨浑不在意的躺在昭棠的贵妃榻上，翘着二郎腿道：“我就让他们找人，找到给我传消息，我可没说杀人夺宝。”
“还有这个。”昭棠拿起另一条念道，“‘魔血门在燕国一带出没，其中一人符合门主描述，可要借此发难，一举灭了魔血门？’”
昭棠看着桌面上一堆的信件，伸手推到一边，气恼的道：“敢情你还要顺手灭个门派？”
厉桨思索片刻，点头道：“是挺合时宜的，灭灭灭！”
难怪那么多人不喜欢江湖人。
办事一点也不靠谱。
看着昭棠气馁的样子，厉桨啧了声，将怀里的信件递给她，不满的道：“这些信件都是小喽啰传来的，我心腹之人的信件自然不会这么没脑子。”说完嘀咕道，“急急急，急什么急，这么就死了才好。”
昭棠白了他一眼，接过信件打开看了起来。
“燕国的一个边陲小镇，有一少女救了两名说官话的男子，其中一人身受重伤，另一人握着长虹剑，不知谁是杨昭……”昭棠念完，握紧信件疑惑的问，“你们怎么这么清楚边陲小镇的事情？”
“魔教嘛，发战争财很平常的。”厉桨耸肩，满不在乎的道，“边陲小镇才是搞事情的好地方。”
就当是如此吧。
昭棠收好信件，看着厉桨道：“我得亲自去，而且，不能是以公主身份。”
那就是江湖人身份了？
厉桨看着昭棠，突然弯唇笑起来，一双眼弯弯的：“行啊，包在我身上了。”
翌日，昭棠裹上一身红袍，眉间点上血煞门标志——一朵血色的不知名花朵，被厉桨揽着，往皇宫外而去，径直上了轿子，头也不回的朝燕国奔去。
至于只留了一封信的皇宫，昭棠想，反正回来之后被骂几顿就万事大吉了。
“圣女？”昭棠扯了扯吊着珠子，一动便发出叮当响声的红袍，疑惑的道，“魔教也有圣女？”
“现在有了。”厉桨躺在一边，看着昭棠，眼神温柔极了，不过嚣张还是嚣张的，“我的门派自然我说了算。”
可圣女就圣女吧，怎么一身亮闪闪的玩意儿？还各种响声。
昭棠动了动脚踝，串着的金铃铛便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来，这样的圣女偷袭人都会失败吧？
“多适合你。”厉桨笑着凑近昭棠，满意的摸了摸昭棠脚踝上的铃铛，还暧昧的摩擦了一下，“一出现便会吸人眼球，一举一动都宛如九天神女。”
昭棠微顿，往后靠了靠，抽回自己的脚踝，蹙眉喝道：“厉桨！”
厉桨看着落空的手掌，抿唇笑了下，摩擦了一下自己的指尖，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昭棠细腻肌肤留下的触感，温热、细滑。
他应该就直接将她绑去血煞门，管她乐不乐意，管她心里怎么想，日日夜夜将她困在自己身边就好了。
可是……
厉桨看向昭棠，她靠在马车壁上望着窗外的市井，面上带着六分担忧，四分迫切。
她为了那个杨昭，也真是敢冒险，连一个江湖人的马车也敢上。
“要是找到杨昭时，他缺胳膊断腿了，怎么办？”厉桨咬了口果子，递了个给昭棠。
昭棠咬了口果子，没好气的白了厉桨一眼：“滚蛋！少诅咒他。”
“我说真的。”厉桨笑眯眯的看着昭棠骂人，“这个问题很现实啊，可不是什么诅咒。”
打战不丧命就烧高香了，缺胳膊断腿反而是件好事。
昭棠咬着果子想了想，平静的道：“反正我锦衣玉食，什么都不需要他动手，缺就缺吧，我也养得起他。”
早知道就不问了，平白给自己添堵。
厉桨嗤了声，安静的吃自己的，懒得再看她。
昭棠看了厉桨一眼，叹气想，厉桨人挺好的，性格也和她胃口，一定也能遇到那个视他如生命，不知不觉便能令他改变的女子。
但这个人，不会是自己。
抵达燕国边陲小镇之时，已经过了七日，接应的血煞门门徒恭恭敬敬的口唤“门主、圣女金安”，似乎圣女一职早就有了一般。
“去那村子吧。”昭棠急切的拉住厉桨，低声道，“我怕夜长梦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