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年书屋 > 其他小说 > 林锦绣朱玉倾 > ☆、狠毒
一到顾府, 便知谢毓为何选择此家作为挡箭牌了。

顾卫衡家中, 无父无母,除却一个同胞妹妹,并无其他家眷。家宅不大, 内里素朴简洁, 装饰甚少。整个家宅服侍的下人只有张妈妈和丫鬟碧痕两个人,张妈妈负责打点宅院和饮食, 碧痕则是伺候顾家小姐的贴身丫鬟。

把锦绣与雪雁送到顾家, 顾卫衡就驾马离开了。张妈妈出来迎她们二人进府,将府内的情况大致说了, 说话间一双眼落在锦绣脸色看个不停:“林姑娘也是京城人么?”

锦绣点头,张妈妈道:“瞧着可不像,奴婢瞧着您更像是江南人,生得水灵灵的, 跟北地的女子不同。”

锦绣只是笑笑,雪雁在一旁皱起了眉头。

“咱们姑娘在院里头呢, 她年纪小怕生,要麻烦林姑娘过去一趟。”

“麻烦妈妈带路。”

几人到了顾卫英所在的木槿院,院内空空荡荡,没有花木玉石,屋门也紧紧闭着。张妈妈上前敲门, 丫鬟碧痕忙出来开门,见到锦绣主仆二人,怔了一怔:“这位是?”

“是定国公府的林小姐, 少爷的客人。”张妈妈道。

碧痕神色微变,目光在锦绣脸上轻轻一转,方才福神行礼:“奴婢碧痕,见过林小姐。”她的模样平平,清秀不足,胜在年纪轻,皮肤水嫩。只不过,锦绣目光微凝,这个碧痕的穿着打扮,作为一个丫鬟,似乎是过于招摇了。

碧痕回头遥遥喊了一声“小姐”,并没有人应声,碧痕回头,脸色有些为难。

“顾小姐还睡着么?若是如此,就先不叨扰了,晚些时候我再过来也不迟。”锦绣道。

张妈妈本以为锦绣会有不悦,见她如此,忙应声说好,陪着笑再把人领出木槿院,去往客居的海棠院。

……

翌日大早,京城传出一个消息。礼部尚书甄鸿骍家的五少甄世俊涉嫌私开赌坊、投设暗娼,被龙城卫当场抓捕,一同落网的还有京城南华街一霸曹兴等人,一干人等皆被收押问审。

谢毓策马回到皇甫山猎场时,场内营帐的各位贵人还未起帐。他看看天色,估算了下时辰,折身去往自己的营帐。营帐门口站着一人,正是郭开胜。

谢毓瞄了他一眼:“你倒是会掐时候,算得刚刚好。”

以往这种时候郭开胜都会卖个乖,眼下他是真的笑不出来。

谢毓走进帐内坐下,挑眉道:“怎么了,事没有办成?”

郭开胜吸了一口气,摇摇头。要是事没有办成,顶多领几百军棍,眼下要他传的这事,比挨军棍还……

“属下另有一事禀报。”

“说。”

“属下办完差途经国公府,得到一个消息,”郭开胜哭丧着脸,“大嫂她出事了……”

谢毓摩挲着玉扳指的动作一顿:“什么事?”

郭开胜鼓起勇气,将自己从谢家管事那处得到的消息一一说了,只见谢毓的脸色一点点沉下去,双眸越来越黑凝,他的背后不禁有些发冷。别人不晓得,郭开胜跟着谢毓出生入死这许多年,最知道他对孩子的喜爱和对子嗣的重视。这么多年下来,好不容易大嫂的肚子有了消息,却给一个妾弄没了,无异于晴天霹雳。

郭开胜自己也是有孩子的人,失去孩子的痛苦简直不能想象,他禀报完了就垂了头,根本不敢再去看谢毓的脸色。

营帐内静默了许久,谢毓道:“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

定国公府。

江雅言由芍药、入画左右搀扶着步入关押刘香岚的院子,两个粗使婆子一见她出现,吓了一大跳:“大少奶奶。”

芍药道:“把门打开,少奶奶要进去。”

“这……大少奶奶,里头的女人对您下过毒手,您这样进去,恐怕不妥,若是她再冲撞了您,奴婢们万死难辞其咎。”

江雅言笑了笑:“我如今也不过是个正常人,她手脚都给捆着,又能把我怎么样?把门打开,大奶奶问起来,就说是我下的令,与你们无关。”

两个婆子对视一眼,只好去开门。

入画留守在屋外:“这儿有我,两位妈妈到院口稍坐,少奶奶有几句话要跟刘姨娘说。”说着取出两锭银子,塞到那二人手中。

刘香岚听到外头声响,眼见江雅言进屋也不惊讶,只仰着头死死盯着她。

江雅言落了座,淡淡看她道:“你恨我?奇了怪了,再怎么样也该是我恨你呀。”

刘香岚近乎咬牙切齿:“你我心知肚明,那一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日在池子边上,二人挨近低语,就算是旁边几个随侍的丫鬟也听不清她们说的什么。在外人看来,是刘香岚突然发作推江雅言入池,绝没有人会想到,事实是江雅言言语逼诱,迫她如此!

“呵,你早知我是郡主派来的人,假意与我亲近,又有意透漏怀孕一事,待到那日,再于众目睽睽之下用我弟弟的性命胁迫我!好一个江雅言,郡主把你与那些内宅蠢妇混为一谈,实在是低估了你!你竟然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能舍弃……”刘香岚惊叹连连,满目讽刺。

江雅言目光骤冷:“芍药,掌她的嘴!”

芍药得令,上前给了刘香岚十多个嘴刮子,那原本粉白俏丽的脸蛋登时高高肿起。

“我呸!虎毒尚且不食子,江雅言,你畜生不如!”

芍药气急,抬起手还要再打,江雅言拦下她,对着刘香岚道:“我狠毒又如何?我就算狠毒,那也都是承宁逼的!既然她不给我好日子过,那她自己也别想好过,你猜猜看,若是爷晓得承宁派人来设计毒害他的孩子,他会怎么样?”

刘香岚冷笑:“你既然打的是这样的算盘,何必留我一命?若是谢毓问起,你的阴毒心思岂不是要大白于他的眼前了?”

江雅言忽而一笑:“怎么,你不管你弟弟了?你心甘情愿做郡主的走狗,不就是为了你那个弟弟么?”

刘香岚双眼一缩,狠狠地盯住江雅言高高在上的笑脸。

刘香岚身为欢场粉头,并无孩儿,只有一个相依为命的亲弟弟。当初她就是为了这个弟弟,才卖身入的勾栏。她用卖笑得来的银子供养她弟弟刘青云读书,好不容易盼到刘青云考出秀才,却不料天降横祸,刘青云被人指证在考场作弊,给关进了大牢。她之所以会答应承宁郡主,是因为郡主承诺,事成之后就把刘青云从大牢里弄出来。

当日在那池子边上,江雅言笑意盈盈对着她低语:“推我下去吧,不这么做的话,你那好弟弟只有死路一条——”

“你以为,你弟弟会入大牢,是谁的手笔?”江雅言脸上的笑一下子没了,“就是承宁指使人栽赃的他!”

刘香岚震了一震:“这不可能……”

“我狠毒?她承宁郡主就是菩萨心肠?呵,刘香岚啊刘香岚,枉你是欢场头牌,竟连这点真假都看不出。你怎么就不想想,郡主为何偏偏就找上了你?又为何如此巧合,就在你弟弟出事以后?”

刘香岚颓然倒地,几乎说不出话。

江雅言两手交握,又恢复了一贯的淡雅从容:“我可以救你弟弟,只要你照我说的做。”

“就凭你?”

“就凭我,”江雅言不怒反笑,“你可知道,当朝刑部尚书是什么人?若是能求他帮忙,找个人做刘青云的替死鬼上路根本不是问题。”

刘香岚:“你……你早就准备好了,你到底……”

“刑部尚书姓姜,是我弟妹的亲爹,你弟弟的案子本就是冤案,加上我爷爷的面子和他女儿的请托,此事有九成筹算,而剩下的那一成,就在于你了。”

刘香岚看着她就像见了鬼。

她冷静下来,心里涌起一阵绝望。承宁郡主原意是让她搅得江雅言在内宅不得安生,如今阴差阳错害了谢毓的孩子,以谢毓的手段,必然会顺着她查到郡主头上,若要救下弟弟,承宁郡主那边是绝对靠不了的,更何况,承宁就是害她弟弟进大牢的罪魁祸首!

然而,不管是在哪一边,她刘香岚,都是活不了的。

她闭了闭眼,又睁开:“我答应你,你要我怎么做都行,但我要确信弟弟平安无事,不然我定会在谢毓面前揭穿你!”

“好,”江雅言道,“这没有问题。”

刘香岚看向她,见她一身湖蓝色罗裙,头戴珍珠簪子,端的是大家闺秀的气派,除了脸色略微苍白,丝毫看不出是刚刚经历丧子之痛的人。

刘香岚摇头:“我不明白,你和郡主斗,何必要做到那么绝,连自己的孩子都要牺牲?你是秋芳院的正妻,她什么都不是,哪怕是做个样子,给谢毓察觉郡主私下的动静,不也够了……”

江雅言垂眸,声音有些远,脸上那点笑亦有几分虚无缥缈:“你不懂。不杀死这个孩子,谢毓不会对承宁下狠手。更重要的是,我需要他对我愧疚,不是那种,过几日就会好、就会淡的愧疚,而是一辈子刻在他心里的愧疚。我要他觉得亏欠了我,一辈子都把心放在我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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