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铃声响起的那一瞬间, 几乎每一秒都成了煎熬。
嘟嘟的铃声在耳边持续响着, 像是催命符一样。三个喝醉酒的女人虎视眈眈地围着她，唐辛子从来没有这么迫切地希望过对方不要接听。
平时给他发短信的时候基本都要很长时间才会看到，偶尔打过的一两次电话更是从来没有接过。可这一次不知道怎么回事, 就在唐辛子松了口气, 准备笑着挂掉电话的时候——
被接通了。
“我是山田。”
略显疲惫的男声从电话那头传来，唐辛子顿时心都沉到了谷底。她单手举着电话, 听着对面清浅的呼吸声, 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
今天怎么就接了呢！
头顶昏黄的灯光默默照耀着，店里四周人来人往地, 客人们相互寒暄着举杯换盏，亲切热闹的氛围将她们这衬托地更加安静了。
“有事？”山田优介有点不耐烦地问了一声，嗓音有些沙哑，听起来似乎有些疲惫。
“愣着干什么？接啊。”三个女人不断怂恿她。
唐辛子抿着唇, 举着手机，但就是迟迟开不了口。她看了眼异常兴奋的三人, 有些艰难地咽了回口水。
“要不还是算了吧……”
“快说快说！要是一直这么磨磨唧唧地，好男人都被抢跑了！”
一向文静乖巧的丸井此时正红着一张脸，满身都是酒气。明明刚才还端着酒杯一脸乖巧地坐在角落里呢，一谈起这方面的事情来，她简直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见唐辛子还捧着手机愣在那, 她一边催促着一边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唐辛子一眼。看那架势，就差直接上手把电话塞到她耳边了。
她这里犹豫了好几秒，那头山田优介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挂了。”
“诶, 别挂。是、是我……唐辛子。”
唐辛子心里一紧张，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她下意识地微微侧身，避开三人强烈的视线。
“哪个、现在你有空吗？我想跟你说件事……”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啊，是你啊。”
不知道是不是唐辛子的错觉，总觉得在自己报出了名字之后，对方的语气态度似乎都好了不少。
“抱歉，这么晚还给你打电话……”
“……没事。”山田优介躺在椅子上，用耳朵和肩膀夹着手机，连眼睛都没睁。周围工作人员正在收拾道具和场地，灯光时不时地从他脸上扫过，照得他直皱眉。
忙了一天整个人脑子都是糊的，连带着脾气也暴躁了不少。刚才电话那头一直不说话，他还以为是什么恶作剧呢，差点就直接挂了。
“现在回去了没？”山田优介随口问了一句，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整个人完全不想动弹。他身上还穿着拍摄时穿的衣服，这会在空调房里吹着，居然还觉得有点冷。
一旁指挥工作的渡边看不下去了，路过时给他扔了一件毛毯。光滑的毛毯轻飘飘地落在他身上，然后又一路滑了下去，最后全部堆在了腿上。他有些不习惯地皱了皱眉，但却没有一点想要动弹的意思。
“你就不能动一动手吗？”渡边有些无语，“这会要是睡感冒了，我看你那嗓子可怎么办。”
“……”山田优介充耳未闻。
电话那头的女声听见他的问题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又才弱弱地回答道：“啊……我和朋友在外面喝酒。”
“现在？”山田优介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想也不想地就道：“现在已经快到半夜了啊，你究竟是喝了多少啊！”
也不知道究竟是电话那头的他工作太累了，还是自己被酒精给影响了，听见他这副近乎于理直气壮的口气，唐辛子忽然就有了一种丈夫被妻子质问是不是在外面偷偷喝酒了的错觉。
他这句话声音不小，以至于凑上来的几个人都听到了。
“噫——”
三个女人纷纷投来戏谑的目光，满脸都写着暧昧两个大字，盯地唐辛子双颊绯红。
“……我也没喝多少，很快就回去了。”唐辛子拼命捂着听筒，头都快低到桌子下面去了。
怕他再说出什么容易让人误会的话，唐辛子抢先开口：“呐，这周周六你有空吗？”
心跳越来越快，砰砰砰地好像快从胸腔里跳出来一样。
好在山田优介也不是真的要责备她什么的，十分顺利地就被带偏了话题。
“周六……”山田优介顿了顿，探头朝外喊了一声：“叔，周六我们有事吗？”
渡边一边帮忙搬东西一边回答他：“周六？我记得你得去录音棚吧？koki那边要的和声，还有aki那边要的小样？因为这两天在忙拍摄的缘故，工作全都堆起来了。”
山田优介之前做后期的时候没少帮人录过和声。尤其是每次他自己写词谱曲的时候，几乎都是他自己录制的小样，然后再卖给歌手，要是同公司的人的话，他还会亲自进行录制监督，几乎是一条龙服务。
“真麻烦啊……”他啧了一声，重新倒回椅子上。
“麻烦？”渡边说到这个就来气。
“你以为是谁的原因？要是你拍的时候能再自然一点，也不至于折腾到现在。”
“……”山田优介依旧老神在在地闭着眼，假装什么也听见。
渡边一看他这副样子就知道他是要耍赖了，顿时更是无语极了。
毕竟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山田优介天生一张面瘫脸这件事渡边是早就知道的。
所以他也提前叮嘱过导演，从剧本的编写甚至到每一个分镜的设计几乎都是以山田优介这个面瘫为中心在不断地进行调整，以求扬长避短。可是万万没想到，他们硬生生地把面瘫拍成了日系唯美，最后却卡在了只有几秒镜头的感情戏上。
这是渡边怎么也没猜到的事情。
找来的女演员虽然不是什么特别有名的大咖，但好歹也是有点人气的少女偶像。无论是颜值还是气质几乎都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地方，曾经还当选过某本热门杂志的“最想约会的少女”投票第一名，请来给他拍MV简直是绰绰有余。
要不是山田优介是公司即将力捧的对象，甚至都还争取不到这个合作的机会。这可是全国好多年轻人抢破头都办不到的好事情，他倒好，居然一点也不开窍。
该牵手的时候他就在那原地不动地杵着，眼神交汇的时候目光也冷地像是在看一个土豆一样——还是那种刚从地里挖出来满是泥巴，让人有点嫌弃的那种土豆。大概女主角也看出了他的木讷，最后借位亲吻的时候主动凑了上去，结果对方才刚踮起脚，就被这家伙给一把推开了。
甚至还皱着眉头一脸嫌弃地说了一句：“你没漱口。”
……
渡边越想越想不通，下意识地就伸手去摸兜里的烟。摸到一半又想起来这家伙讨厌烟味，又默默地把手给放了回去。
他双手撑在膝盖上，叹了口气：“大侄子，你老实跟小叔说——你是不是喜欢男的啊？”
山田优介猛地睁开眼。
这下是彻底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