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沈琉璃脖子机械般转动着，缓缓低头，朝着自己腹部的伤口看了一眼。
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为何刚刚在面对叶莲时，她会那般心悸不安，甚至全身都有种头皮发麻的战栗，恐惧。
明明她已经不是从前的沈琉璃。
却原来，是因为这从来就与她无缘的孩子。
她与上官墨的孩子，从来都是指间沙，不管怎么努力去掌握，都是握得越紧，流失越快。
到底是无缘。
留不住的……
沈琉璃无声张着嘴，神色麻木看着，本来就是绯红的裙子渐渐被血染成深红，而她被点住了穴道，动弹不得。
心口火烧火燎，仿佛被人放进了刀山油锅，无论怎么逃避，都是躲不过的痛，痛到生不如死。
噗……
沈琉璃大笑，下一瞬一口心头血就是猛地从口中喷了出来。
好痛。
运功强行冲开了穴道，不过转瞬她便因此受了重伤，更别提叶莲刺伤她的两剑，还有隐隐作痛的腹部，坠痛阵阵。
但眼下，这些对沈琉璃来说都不是最痛的。
真正痛的，是心。
“孩子……”颤着唇，沈琉璃眼中瞬间开始大颗大颗掉落，几乎语不成声。
她挣扎着，很快便拍开了抓着她的几个黑衣人，甚至连对方攻击刺中她另一边肩头的剑，她也仿若未闻。
一手握住刀刃，便是运起内力一个用力。
转眼间那长剑便在她手中搅断碎成了几截。
砰！砰！几声。
沈琉璃身周无风自鼓，一头如墨青丝渐渐在半空中飘散开。
叶莲震惊看着，所有人似乎都没预料到这场变故。
然而随之，不等他们反应的，是沈琉璃身影突然如一把出鞘利刃朝着叶莲方向飞速攻击而来！
叶莲脸色变了变，下意识抬手去挡，结果由于沈琉璃这攻击力道太猛，反而整只手臂都被沈琉璃给咔嚓几声卸下骨折。
电光火石之间，一只染血满是伤口的手掐上叶莲脖子，狠狠用力。
“你该死！我要你为我的孩子偿命！”沈琉璃声音阴森，仿若一只刚从地狱爬出来的森森恶鬼。
之前赵御医就告诫过她，胎儿不稳，让她小心。
毕竟才刚刚一个月的孩子。
一开始，沈琉璃是纠结过的，因为这个孩子，让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以后该怎么面对上官墨。
但到底，做母亲的心最后还是让她彻底摒弃了上官墨。
这个孩子依旧就只会是她一个人的孩子。
沈琉璃内心都已经开始期盼，期盼着这个孩子降生后，被她精心呵护成长，会用湿漉漉又全然依赖信任的眼神望着她，会声音稚嫩又软糯的唤她娘亲，会长大，会娶妻生子。
会陪伴她一生……
“没了！”
可是没了。
这一切都因为叶莲刚才那一剑，什么都没了。
沈琉璃眼眶血红看着，眼底几乎淌出血泪。
她的孩子，上官墨的孩子到底是跟她无缘，就算有了，就算这次只是意外怀上了，也还是没了。
她终究是留不住。
“咳咳……你……沈琉璃……你……”叶莲被沈琉璃掐的，好半天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却仍是努力瞪大了眼去看沈琉璃。
即便是落到这样的境地，她的生命都掌握在沈琉璃手中，她也不想对沈琉璃示弱。
她恨沈琉璃。
就像当初的林雪儿。
总是有那么些人，恨一个人也好，爱一个人也好，同样的霸道蛮狠又不讲理，还手段残忍。
以往的沈琉璃，总是因为顾虑太多，一忍再忍，一退再退。
可现在，她也疯了。
就像之前失去枫儿和腹中孩子那次。
不过那次，她是逃避现实，封闭自我，而这次，她满心只剩下仇恨，要手刃仇人！
但她没想到的是，就在她对叶莲下杀手，叶莲就差一点要丧命在她手中的时候。
迟迟不到的援兵……
上官墨会在这个时候察觉到不对，带着侍卫冲了进来。
并在撞见叶莲快要丧命在沈琉璃手中时，脸色大变。
叶莲不能死，她是南疆公主，沈琉璃要是动了叶莲，那只怕她到时候也不能活。
上官墨为此紧张的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下意识抬手，便抬掌向着沈琉璃的方向拍了过去！
他这次所用的力道不过三成，只为逼退沈琉璃，以沈琉璃现如今的本事，就算是他出全力，也不一定能百分百伤了沈琉璃。
但他忽略了，沈琉璃那一身的狼狈。
只注意到了叶莲被死死扼住的脖颈，青紫的脸，眼看着就要断气。
时间根本就没有给他思考的机会。
于是他对着沈琉璃出手了。
尽管力道不重，不过三成功力。
但对于此种肩头被刺了两剑，腹部被刺穿刚小产的沈琉璃来说……不若杀招。
沈琉璃被打的瞬间便如断了线的风筝飞了出去。
后背狠狠撞到身后的围墙，又接连吐血着跌落下来。
也看呆了叶莲，这一变故。
所有人都呆住了。
不管是上官墨这边，还是叶莲这边，似乎都没有想到沈琉璃会已经虚弱到了这个地步。
刚才对叶莲的杀招出手，不过是凭着恨意，心底那股蚀骨之恨。
实则此时的沈琉璃早已是强弩之末。
上官墨如此突然出手，沈琉璃别说反抗，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整个人就已经倒飞出去，后背撞上围墙，重重跌落，又是一次受伤，伤上加伤。
她一手死死按住胸口，拼命压抑住止不住的咳血抬头，等目光对上上官墨那刻，上官墨全身冰凉。
他清晰的看到，这一刻，沈琉璃眼中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不一样了。
不是死寂，不是恨意，更不是伤心，而是一种……
有点像是看破一切，对他这个人从此彻底斩断念想，不管是恨还是不甘还是伤心还是不舍，所有的。
上官墨有点说不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但他整个人就是莫名慌乱。
以至于脑子还没想好要怎么去做，人就已经迫不及待冲到了沈琉璃跟前，一手将沈琉璃的身子从地上半抱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他低头，眼眶已是红了。
此时此刻，除了这句话，他竟然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