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泽啊……”漱骨的声音混杂着叹息，“你听谁说的？”
夏暖说道，“阿玙。”
“……他叫泽瑾，是长姐的未婚夫婿。”漱骨无奈抚额，全然没有想到漱玙会主动在夏暖面前提起泽瑾，“你小时候来漱石还和他一起玩过。”
“在漱生灵泉？”夏暖闭着的眼下眼珠转了转，长翘的睫毛微颤。
“嗯，除了那里还有很多地方……我们都一起去玩过……”
“那他现在呢？我没看见他。”
漱骨抬手放落夏暖的额头，两只手指轻轻的按在了她的眉头，“他已身死。”
夏暖睁开了眼睛，右眼中有一丝茫然，眉头不自觉地拧起。然而眉头一动就发现被漱骨的手指牢牢按住。她啼笑皆非地抓住了漱骨的手，拉开放到一旁。
“什么意思？身死？”她问道，目光对上了漱骨的双眼，忽的她一惊，双眸睁大，“难道是那个霰雪做的？”
她隐约记得一些关于霰雪的事情，只是模模糊糊印象不定。
漱骨点了点头，冷哼声中脸色也已沉下。
夏暖神情一黯，回想起漱玙提起泽瑾的神情，顿时也理解了笼罩着她的怅惘和忧愁。
“那……”
“不过阿泽还在。”漱骨笑了笑，轻轻捏了捏夏暖的脸颊，“别瞎担心。”
嗯？
还活着吗？
夏暖不解的看着他，发现他眉眼皆笑，却有些勉强。夏暖伸手握住了刚刚被自己放落一边的漱骨的手，细细地抚摸他骨干而修长的五指。轻柔的力度就和安慰孩童时拍抚头顶一般。
她心中的疑惑也不打算追问。
漱骨一愣，眼中笑意闪过又被墨绿的眸色掩盖。他拧起眉，将刚才若有若无的惆怅表现得更为明显。让安抚他的夏暖一时间没忍心松开他的手。
“还有其他事吗？”他问。
夏暖歪了歪头，想了一会儿，“那天我们吃饭时只有六人，瓷姨为什么说一家七口？”
漱骨说道，“我们六个，加上泽瑾就是七个。”
夏暖顿时呆愣，不可置信，“他也在？”
“在啊。”漱骨说道，他的手指在夏暖的脖子上轻轻一划，让夏暖浑身寒毛竖立，“记得长姐的项链吗？丹木树枝那个。”
夏暖立刻坐了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远离漱骨的手指，“记得。”
“阿泽就在那里。”漱骨说道。
夏暖身形一滞，“什么？”
漱骨看着她，“他被霰雪摄魂，肉身已成枯骨，仅有魂魄被娘留住，放入了丹木枝中。”
“这样啊……”夏暖缓缓放下了手，果然和仙人泪的状况一样。不过，童央是先死后收魂，而泽瑾则是一来就被摄取了魂魄，肉身化作枯骨才不得不附身在植物之上。
“长姐没事的。”漱骨站了起来，摸了摸夏暖的头顶，“她和阿泽已经这样过了百来年。至于霰雪欠她的，我和漱焱会讨回来。”
说到最后，他的眼眸已经眯起，墨绿的眼眸闪着寒光。
然而寒光闪过，消散，柔情再起。
夏暖将他的手紧紧握在手中，扬着头担忧的看着他，“霰雪她……”她拧眉，又改口，“你小心她。”
一个能将漱石长公主未婚夫婿摄魂的人，可不会如同她小灰猫的模样那般无害。说她心狠手辣也不为过，她能对泽瑾如此，自然也能对别人如此。特别是她被逼到绝境的时候……
“放心，她被关在炼魂界中，伤不了我们。”漱骨勾唇一笑，“回房坐着吧，这廊椅很硬啊，你会不舒服的。”
夏暖笑了笑，从善如流的和漱骨离开了六角亭。沿着路走回了房屋，一路上，漱骨对夏暖都是有问必答。无论是关于漱石古地的还是关于外界的事情，他都毫不隐瞒。
夜色降临漱石杜鹃花林。
漱骨跨出芥子空间之门，乌色的衣袍几乎要溶于黑暗。只是不远处有火光盈盈亮起，两道人影携手款款而来。
“娘，父君。”漱骨喊道。
漱瓷笑眯眯的挽着白衣素袍的川栢，川栢本在听漱瓷说话，此时斜眼朝漱骨看去，竟是难得好脸色的点了点头，“三皇子。”
“怎么样啊？暖儿还好吧？”漱瓷松开了川栢，上前几步挽住了自己的小儿子。站到了漱骨身边，她脑袋一歪就靠在了漱骨的肩膀上，不由得呀了一声，抬头望，“我家俊美非凡才智卓越见多识广人中龙凤的阿骨居然长这么高。”
川栢放下了空落落的手臂，手指一勾，身后的火光如云漂浮靠近，是两盏盛着火灵的灯。
“娘在这里特地等我啊。”漱骨笑着睨了一眼漱瓷，无视她夸张的夸奖。
“是啊。”漱瓷撅了噘嘴唇，“暖儿对梦数的身份这么抵触。这让我这么交代……”
“我没有和她说女帝的事情。”漱骨拍了拍漱瓷的手，拉着她朝川栢的方向走去。
川栢顺势转身，和二人并肩而行。
“没说？那她还是会介意啊。”漱瓷拧眉。
漱骨说道，“小几需要时间。我能做的只有让她暂时转移注意力，女帝的身份不可更改，她的身份也无法改变。时间长了，她心中的隔阂最终还是会淡的。”他一顿，目光扫过川栢，“毕竟，女帝是小几唯一活在世上的血亲了。”
漱瓷叹气，另一只手挽住了川栢，“我就是怕暖儿这样，才提前告诉她梦数的身份。若是到了梦数的面前，女儿的抵触对一个母亲是最大的折磨。”
漱骨挑了挑眉，侧脸朝川栢看去。
漱瓷看似在感叹夏暖和梦数的母女关系，可是漱骨依然听出了其中感同身受的怅然。作为漱瓷的儿女，他们对待川栢的态度自然也会影响漱瓷的心态。
漱玙对川栢恭敬，那也仅仅是恭敬，疏离不亲昵。漱焱对川栢的态度更是昭然若揭，哪一次见面不是暗箭明枪。和他们比起来，漱骨算是对川栢最为平常心的一个了，不疏远不敌对，仿若交友谈笑自若。
川栢察觉到了漱骨的目光，细长的眼眸瞥过来，依旧带着他与生俱来的桀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