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瓷看见景尚梨的笑脸忽然抬手捂住了脸，“哎呀，我们尚梨笑起来真漂亮。”她的目光向两边的漱焱川栢转了转，“是吧？”
漱焱颔首，颇为郑重其事，“是啊，堂妹很可爱。”
川栢却是看都不看景尚梨，淡淡的目光在漱瓷晶亮的双眼上一绕，施施然地在一旁坐下。
漱焱斜睨川栢，“我娘都没坐下……”
漱瓷挥手阻断了漱焱不善的目光，她哎呀一声侧跨一步，手臂搭在川栢的肩上，身子倚靠过去，“刚好给我靠靠。”
川栢扯了扯唇角，仰脸就看见漱瓷朝他挤了挤眼睛。
漱焱撇开目光，眼不见心不烦。面对漱瓷如此明目张胆的偏心，他还能说什么？
“我刚才看见淇奥也在学堂，焱儿，你带尚梨去找找。你们年轻人一块玩儿。”漱瓷笑道，“我们老年人就在这里叙叙旧。”
景尚梨失笑，“主君可不是老年人，哪个老年人这么漂亮啊？”
漱瓷咯咯一笑，“你吃糖长大的呀？嘴这么甜。”
景尚梨不再继续贫嘴，跟着漱焱离开了房间。他们前脚踏出房门，川栢后脚就站了起来。
突然失去了支点，漱瓷的身体一歪。偏偏她一脸有恃无恐，任由自己倒下去。川栢无奈的伸手将她捞起来，有力的手臂环住她的腰肢扶住她的肩膀。
“站好。”他说道。
漱瓷笑嘻嘻的抱住川栢的腰，头靠在他的胸膛。
一旁的曾闰孝极有眼力见地垂头不语，努力透明化。
“你会扶着我呀，不站好也摔不着。”漱瓷说道。
川栢的下颌绷紧，他斜眼看了一眼赖在怀中的人，“你们聊，我回避。”
“哎呀呀。”漱瓷不依不饶更不松手，“吃醋了啊？”
她留下曾闰孝说要叙叙旧，要叙的自然是景家事，而景家事中唯一值得漱瓷关心的就是景辞的过往。川栢本就不是心胸宽阔的人，听见漱瓷当面如此，他怎么可能不发作。
川栢也不以吃醋为耻，他将漱瓷推开，大大方方地点头，“对啊。”他垂头掸掸衣袍，“我走了。”
他说一不二，扔下话，两三步就跨出了门，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之中。漱瓷长长的哎了一声，眼波流转媚意顿生，她在川栢刚才的位置坐下，抬手撑脸，华丽的袖袍铺在桌面。
“来，坐下说。”她看向曾闰孝。
阳光绚烂，学堂外围绕着茂密的树林，学堂内生长着清脆的修竹。蝉鸣鸟叫，叶声婆娑，猫儿们上蹿下跳。房檐上有猫扑下，黑影被阳光拉拽落地，黑影掠过，白衣的川栢从房檐下踏出，将猫儿的影子踏碎。
俊美倨傲的川栢一路畅通，漱石的猫都很聪明，他们知道谁是嬉闹的对象，谁又不是。
川栢走过去，他身后有人跟上。
是淇奥。
众数猫眼闪闪烁烁，在他踏出阴影之后，四面八方的小猫极有默契的朝他扑了过去。
淇奥笑骂一声，无奈地放缓了脚步。
川栢听见身后的喵叫人声，停下脚步转身看来。
高瘦身材的淇奥宛如变成了猫爬架，手上腿上是一只只摇头摆尾的小猫。猫儿的爪子抓住他的衣袍，抠出一个个小洞将自己悬挂。有猫喵呜一声从他身上落下，就蹭在他的脚边撒泼打滚。
“走得了吗？”川栢问道。
“走得了走得了。”淇奥的娃娃脸上出现了瞬间的龟裂，他故作凶狠的瞪大眼，“快点松开啊！主君就在里面呢，小心被收拾。”
一阵鸡飞狗跳。
淇奥总算是从众猫的魔爪之下逃脱。
再抬眼，他就撞见了一双惊奇的圆圆杏眼。
景尚梨一脸羡慕的看着淇奥，看的淇奥有些窘迫。
“二皇子。”淇奥咳了咳，朝景尚梨身边的漱焱行礼。
漱焱眯着眼嗯了一声。
川栢看向景尚梨，“景小姐。”
景尚梨可没想过自己会被川栢如此客气的称呼，川栢可是漱瓷的夫君，其身份自然是比自己高出不少。
川栢不等她反应，朝一旁偏了偏头，“这是淇奥。”
淇奥。
景尚梨哦哦应声，她记得这个名字，刚才漱瓷让他们出来就是找淇奥来着。只是没想到淇奥会这么受小猫们的欢迎，想想刚才看见的画面，景尚梨就觉得有些莫名的激动和艳羡。她也想和猫咪们亲近亲近呀。
只可惜她是外来人，猫咪对她都很陌生，就算有少数会靠近她，也不会像对淇奥那般热情。
“景小姐。”淇奥朝景尚梨爽朗一笑，竟然还有一颗可爱的虎牙。
看见虎牙，景尚梨不免想起鸢娓。
不过鸢娓的笑总是带着一点坏和不怀好意，淇奥则全然不同，纯粹而阳光，干净又自然。
漱焱轻哼一声，撇眸看向川栢。
漱瓷让他去找淇奥，他自然不至于等到川栢出来都没有找到。他不过是因为不想去找。川栢仿佛天生和他做对一样，要离开了还不忘记将淇奥带到他们面前，给他添堵。
淇奥和景尚梨说着话，漱焱也不可能置身事外。等他再次回头的时候，川栢已经不见了踪影。
“二皇子。”淇奥一脸无害，“听说尤珊家向二皇子提了婚事？真的假的啊？”
闻言，景尚梨也眨巴着眼望过去，眼中是超越好奇的八卦。
漱焱脸色一沉，冷眼看来，“她闹着玩，你们就别瞎起哄了。”
淇奥被这目光看的浑身一凉，立刻哈哈一笑，拉着景尚梨转移话题，“你在漱石需不需要向导啊？我可以带你玩啊。”
景尚梨失笑，淇奥的热情恰到好处，不唐突反而有些可爱，“我和暖儿很熟，我平时会去找她。”话音一顿，解释，“你知道暖儿吗？夏暖嗯……不，我是说，月几公主。”
“我跟着三皇子带她回来的，我自然知道。”淇奥点头。
嗯？
景尚梨眨眼，“三皇子哦？”
话说回来，这位带夏暖回漱石的三皇子只在她面前出现过一次。那仅有的一次都是陪着夏暖出现。
夏侯未羽没有跟随景尚梨出门，也没有独自一人在外闲逛。
景尚梨带着曾闰孝去找漱瓷，所为何事并不难猜。这是她的家事，纵然夏侯未羽和她之间关系不一般，他也不会随意参合。
这次景尚梨的漱石之行，若非因为路途遥远且不安全以及恰好在漱石的夏暖，夏侯未羽也不会特地护送。
在漱石古地，夏侯未羽毕竟是一个外人，诸事不便。
就比如这芥子空间的钥匙，也仅有景尚梨有一份。他若是出去了，不等到景尚梨归来，根本无法回来。
于是，夏侯未羽只能安分守己的待在芥子空间内。在他练了剑看了书就快无所事事的时候，景尚梨和曾闰孝总算回来了。
景尚梨双眼明亮，心情颇好，一溜烟地跑向自己的房间。
夏侯未羽只是睨了她一眼，她便笑嘻嘻的解释道，“我换件衣服去找暖儿玩！”
“哦。”夏侯未羽神情微动，“我也去。”
不过，他的话还没传进景尚梨的耳朵里，她就跳进了矮矮的门槛，砰一声关上了门。
夏侯未羽转眼看向徐徐走来的曾闰孝，“你们的事情可顺利？”
曾闰孝脚步一顿，恭敬的行礼唤了一声夏侯大人才回答道，“很顺利，主君已经同意了。”
同意他去祭拜二老爷。
想到当时的情景，曾闰孝满是皱纹的脸上出现了浅浅的笑意，“主君似乎还想替小姐寻门亲事。”
夏侯未羽挑了挑眉，狭长的双眼浮现出一丝幸灾乐祸，“什么亲事？”
“似乎是三皇子身边的淇奥公子。”曾闰孝回答，已经些许浑浊的双眼满是欣慰。他看着长大看着越挫越勇的小姑娘也该谈婚论嫁了。以后景尚梨的身边不会只有自己一个老头子，还会有一个贴心呵护她的夫君。
“主君给景尚梨直说的亲事？”夏侯未羽问道。
曾闰孝笑道，“自然没有。主君只是顺口和我提了一句。”
夏侯未羽半眯着眼，惬意的轻哼一声，邪气纵生，“有好戏看了。”
恰好景尚梨的房门打开，对上了夏侯未羽似笑非笑的目光。
她身上寒毛直立，“看什么看？”
夏侯未羽歪了歪头，唇角微勾，“没什么。”
这一次，夏侯未羽跟着景尚梨出门。
刚刚离开芥子空间，景尚梨就察觉到夏侯未羽身上隐约出现了一丝灵力波动。
她疑惑看来，“你在做什么？”
夏侯未羽斜她一眼，“汇报近况。”
闻言，景尚梨哦了一声，不再询问。夏侯未羽是暗卫，暗卫之间特殊的传讯手段方便又快捷，不过其中奥妙自然不能与旁人道。
皇城内熙熙攘攘，海月的书阁小院算得上是难得的清静之地。
四周嵌入墙体的高高的书架，旋转的楼梯，从阁顶端垂挂的水晶冰帘。
通透的水晶上折射出一道身影，如同黑色鬼魅游荡而过。
哒，哒，哒。
缓慢的脚步声在环形楼梯上一步步升高，脚步声在空旷的书阁内层层回荡。
不一会儿，脚步声停下了。
“这个？”清冷冰凉的声音仿佛冰块相击。他一身黑色华袍，袖口领口皆是精心设计的绣纹，有力的手从袖下伸出，握着一卷竹卷。
“正是这个。”夏乔从他手中取走了竹卷，摊开，阅览。
“你不烦吗？”他看了看自己摊开的手掌，手掌缓缓放落一旁扶手。
“烦什么？”夏乔看他一眼，就连手上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日复一日，永不停歇。”他的目光似乎永远冰寒，又透露出一丝无奈，“为的却不是自己。”
“海月，我们生已命定。”夏乔回答道。
“我知道，生而为王，生而为民。”海月说道，“我们必须安分守己吗？”
夏乔想了想，垂下头缓缓收起竹卷，“自然。九妖灵力乃晋灵所赐，权利由民众给予。我们享其权，担其责。”
海月哦了一声，侧脸看来的目光越发寒冷，“所以，你觉得生而命定，我们无权更改？”
夏乔点头，“为何要改？”他拍了拍海月的肩膀和他一同站在扶手旁，垂眸下望，“若不是因为我是九妖之一，我连未羽都救不了。”
不只是夏侯未羽，就连他自己也凶多吉少。当初风家想要赶尽杀绝，如果没有及时被来寻夏乔的人阻止，他保不住夏侯未羽。
所以他愿意，也心甘情愿成为翾王，拥有权力，担负责任。至少他有能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为了这些付出多少其实并不重要，他甘之如饴。
海月只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书阁底层传来了蓝田的声音，海月默然的转身离开，往下而去。
夏乔看着海月离开的方向，渐渐的拧起了眉。
海月，不太对劲。
夏乔离开了书阁，并没有直接回皇池。在路上改变了方向，拐入了元荒门的大院。
元荒门外人来人往，来往的多数都是困苦的妖民和普通人类，元荒门俨然成为了他们遮风挡雨的大树，这大院也成为了他们生活的一部分。
夏乔的出现并无人发现，他绕到后门而入，还未走到目的地，前面已经迎来了一道鲜红靓丽的身影。
“翾王。”祈安垂首行礼，她身上的疏冷让夏乔再一次想到了海月眼中不同寻常的寒意。
夏乔停下了脚步，不再往前，“派人盯着海月的人。”
祈安一愣，“元荒门人恐怕能力不及......”
元荒门向来不会涉及九妖和大族的利益和权力。他们只维护百姓，除非对方和百姓和民众站在对立面，元荒门人才会借民众之力群起而攻之。
但是，无论如何，他们从未针对过妖王展开行动。
夏侯未羽在离开前将元荒门交给了夏乔，一切事物夏乔都有能全权处理。
但是......
祈安看了夏乔一眼，他的这条命令对元荒门而言确实不太妥当。
“不用去碰海月和他的暗卫，留意他管辖区域的有无异常即可。”
祈安垂下了头，回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