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林如松一愣，对上那双担忧的眼睛，瞬间明白过来。
“傻瓜！”
他轻轻的捏了捏她的鼻子，之后，将她紧紧的桎梏在自己怀中。
随着怦然有力的心跳，这样的话也跟着流淌而出。
“此生有你一人，便足矣，别的，再无他求。”
姚青还有许多想要问，譬如若是别人强求，或者情非得已。但许是夜色太撩人，许是方才的饕鬄真的让她累了。带着满足的笑容，甜甜的进入了梦想。
转眼来京中已经过了一个春秋，姚青也逐渐理解到了姐姐当初对自己说的话，倒是心态平和了许多。也不再那么软，碰到看不过眼的会不软不硬的顶过去。
与林如松之间相处更加融洽，若是说唯一却点什么，那就是——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皮，平坦的犹如少女一样。
这一年来，他辛勤的耕耘着，虽然他嘴巴说不想让她太早生子，可两人之间也没有刻意回避。这孩子，却就是没动静。
姐姐生了，是个皇子，做为皇上唯一的儿子，这孩子来的，带着许多人的期盼，同时也招惹来了一些非议。
不得不说，姚黄已经完全适应了宫中的生活，她主动的将儿子送给了沈皇后，换来的是自己从嫔晋升妃位。
众人都说姐姐为了妃位甘心将儿子拱手相让，可只有她知道，姐姐高傲的笑容背后，一定是无比的心酸。#@$&
一入宫门深似海，那些繁华背后的孤独和眼泪，不是亲身经历，谁都没有资格来评判。
一晃眼，林如松做了四年的户部侍郎，这一年终于得到皇上青睐，成为了户部尚书。
他成为了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尚书，也是六部尚书里面唯一的一个白身。
若是在四年前，有人提起这位年轻的状元郎，或者还会嗤之以鼻。而现在，谁都不敢小瞧了他。能在短短四年爬到这个高位，已经彰显了手段。
姚青却莫名的有些担忧。%&(&
她已经十九岁，来京城已经四年了。
四年中，她懂得了许多道理，更是明白了月盈则亏的道理。
这一切都来的太顺利，倒叫人不敢去深想，看似风平浪静的背后，会是怎样的惊涛骇浪。
林如松却很高兴。
生平头一次，他吃醉了酒。
他生性严谨，特别是在外人面前，喜怒不形于色，却是头一回如此的放浪形骸。
“青儿，青儿，我做到了，我做到了。”
他抱着她软软的身子，将脑袋深深的埋在她悠长的脖颈，灼热的气息和滚烫的唇一起辗转：“我做到了，青儿，你看到了吗？”
这一晚的他格外用力，甚至弄痛了她，姚青的眼角滚落一串泪珠，很快被他衔住。
在最高峰到来的那一刻，他死死的抵住她：”青儿，为我生个孩子吧。“
谁也没有想到这一次，竟然一语成箴。
三月末的这一天，春回地暖，万物复苏。
姚青捏了一个酸梅子——近来她嘴巴总是淡淡的，吃什么都不香。唯独这酸涩能提起一丝滋味，尚能勉强入口。
丫鬟在一旁轻笑：“夫人这样子，倒是十足想有了孕样呢。”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姚青在心中细细一算，不禁一愣。
已经有两个月不曾来过了。
她命人请来郎中，心怀忐忑的伸出了自己的右手，不安的等待着。
郎中沉吟片刻后，起身抱拳拱手：“恭喜夫人，贺喜夫人，夫人这是有喜了。”
那一瞬间，姚青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她不禁轻轻的伸手，抚上了肚皮。
真是神奇，一个小种子，竟然不知不觉的在这里生根发芽了，而她这个糊涂的母亲，却后知后觉，到现在才知道。
她似乎听到那小家伙调皮的埋怨。
暮色四合时，林如松终于匆匆赶回来。
今晚是端亲王宴请四方，不去不合适，可他的一颗心早就飞回来了——自从听到下人来报了好消息，他就坐不住了。
所以一等结束，立马策马而归。
“快让我摸摸。”
大掌贴上那柔软的肚子，他只觉得不可意思，抬起脸，有些呆滞：“为何，他不动一下。”
“噗嗤。”
周围的丫鬟都忍不住笑了。
姚青也跟着笑了：“她现在才多大，得五六个月才能动呢。”
林如松傻笑：“原来是这样。”
随后，低下头，将唇送上去：“宝宝乖，我是爹爹，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二十五岁的男人，人称黑面狐狸的尚书大人，此刻却跟个孩子一样。
姚青伸手，充满母爱的摸着他的头发。
“她说，她听到了呢。”
因为这个孩子的到来，一切都变得不一样。
尚书府里充满了欢声笑语，每一天，林如松都迫不及待的回来，第一件事，便是要跟那平坦的小腹打招呼。
花无百日红。
有时候姚青也会想，是不是因为那段日子过的太开心，所以忽略了许多东西。
譬如林如松有时候衣服上回沾染了别的香料，或者早上穿的衣服和晚上回来的不一样。
她太在乎他，太爱他，因为爱情，让人变得自卑。
所以才会当一切都摊在面前时，赤，裸裸的叫人能以接受。
“姐姐万福！”
那个女人，身段十分优美，生的也漂亮，看得出，知礼仪，懂进退。看得出，一定是出生大家，而非自己一样。
姚青嘴里发苦，脸上一阵阵的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觉身侧的男人一直用哀求的目光看着自己——即便不用扭头也能察觉。然而她却没有勇气转过头去看他。
爱情，当真是让人受尽了委屈啊。
不管如何，她都住了进来。
姚青也在林如松的忏悔之中，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他并不想要这女子，然而却是皇上所赐，很简单，如今皇上感觉到自己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后宫之中，唯一的皇子又是姚黄所生，若是有朝一日，那么，林如松绝对会成为最大的威胁。
是要命，还是要爱情。
他选择了前者。
只不过起先不敢让姚青知道罢了，别说知道，这种事只要他都难以想象。姚青那样的性格，在知道自己有了别的女人之后，肯定会痛不欲生。
很多事，还是慢慢来吧。
他相信，时间会改变一切的，他也需要一个时机，慢慢的透露给她，好叫她能接受。
其实他也做了很多，譬如换了衣衫在回来，再譬如，身上的熏香味道不一。袖子里面夹杂了跟女子的长发。他都希望姚青能来质问自己，然而每次，她什么都没说。
其实他能感觉到，好几次她的身形顿了顿，然而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不知是惧怕还是旁的，总之，她那种强颜欢笑的样子，只能令人更心疼。
千算万算，没算到，她也有了身孕。
她不顾自己的警告，直接闯入，闯到了姚青的跟前。
面对林如松的解释，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真是太累了。
第二天醒来，她依旧是准备了他的衣物，笑着送他上朝，淡定的令人心惊。
林如松望着那个消瘦的身影，捧着圆圆的肚子，莫名心慌。本已经走出去的，又快步回来，抱着她：“青儿，等我晚上回来，好不好？”
“嗯。”
她轻轻的嗯了一声。
这一天，林如松都心不在焉，可巧皇上还偏要拉着他们在一起议事，好机会，皇上叫他他都没听见。最后还是被皇上笑着打岔过去，可心底却愈发不安了。
从宫里一出来，便立马命轿夫飞奔回去。
狂奔进门之后，却看到眼前不思议的一面。
姚青和那妾氏两人坐在暖房，妾氏手中捏着针线，姚青在一旁指点，阳光明媚，打在两人身上，形成一圈浅浅的光晕。
听到声音，她抬起头，望着林如松，嫣然一笑：“老爷回来了。”
从这一刻起，他再也没有听到一句松子哥。
那甜甜糯糯的称呼，和那双嬉笑灵动的双眼，都消失于记忆之中。
他的青儿，终于长大了。
比他想象中还要快的接受了那名妾氏和她腹中的孩子，源源不断的赏赐和得体的端庄，就是十足的一个当家主母样。
可这份端庄，却叫他如鲠在喉。
许多次，在激情迭起时，他浑身是汗，还要逼着她叫自己一声松子哥。
可她却用那双水意朦胧的眼睛望着他：“老爷，疼。”
毕竟孩子还在腹中，他也不敢太用力，只有释放了自己。
大汗淋漓过后，他抱着她软软的身子，沙哑着声音：“青儿，不然，我辞官吧。咱们回去，或者找一处没人认识的地方，我种田，你织布好不好？”
这是从前姚青最爱说的话，那时他总是安慰她，官场便是如此，若是不喜便在家中。
风水轮流转，如今，说这话的人，却换成了他。
回答他的，却是均匀浅浅的呼吸。
他心头犯苦，却只能咽下这自己酿的苦水。时日一场，便从抱歉，转变成了抱怨。
抱怨她为何不懂自己的苦心，抱怨她为何要这么倔强。他这么拼，为的不就是能叫她们母子过上好日子吗？为什么就不能体谅一丝一毫呢？
那女子，不过就是为了敷衍皇上罢了。再说了，他也是为了她阿姐啊，难道他做的牺牲她都瞧不见？眼睛里只能盯着那点不好吗？
林如松胸口剧烈的起伏，在看姚青便憋了一股气，总是想要晾晾她，顺便挫挫她的锐气。
而姚青，则还一如既往，每日绣着自己的花，做着好看的衣物，对他依旧是笑容满面。
只是那笑容，好似带着一副假壳子罢了。
她的肚子逐渐大了起来，可身形却逐渐消瘦。
好几次，明景轩瞧见她那副模样都想问问，可朝中的事宜越来越多，而现在又是最严峻的时刻。关系到自己能不能彻底的站稳，在几大派系之中，扎下自己的根，培养自己的人。
于是，原本在腹中的关怀，就这么的在繁忙之中，渐渐忘却。
等某一日，突然听到小厮来报，说夫人见红了。
他这才想起来，他的孩子，转眼在姚青的腹中已经有十个月了。
从前便听说过妇人产子是如何的可怕，与阎王爷只隔着一层面纱。在他的设想之中，整个孕期都会陪着青儿，让她开开心心的，好好养着身子。生产之前，要给她鼓劲，打气，一直陪伴着，好让她心里不害怕。
可现在，青儿都要生了，他在干什么？
林如松心中悔的肠子都要青了，期盼孩子先别着急，不要折磨娘亲。恨不得肋下生翅，转眼就能陪在她身旁。
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有些人，有些事，不会一直停留在原地等你。许多人，错过了，便是一生。
林如松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屋子的。
他才刚进门，就听到门房哭天抹泪的扑过来，跪下喊着：“夫人快不行了。”
不行了？
不，他不相信。
她不是在给自己生孩子吗？她明明那么喜欢这个孩子，还没来得急看上一眼呢，怎么就舍得离开？而且，他做了那么多的错事，她还没好好的骂他一顿，狠狠的打他一顿，怎么就甘心这么离开？
“老爷。”
身侧的女人上前，泪眼连连，他猛然醒悟。不，他还站在这里耽误时间做什么？他要去救他的青儿。
林如松甩开了她，分离的跑进去，然后，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就这么的扑面而来，充斥了整个鼻腔。
屋子里面一片慌乱，稳婆不知道在叫喊什么，不断的婢女端着一盆盆的血水出去，看的他一阵发晕。
青儿。
他想叫这个名字，可是却觉得喉头发硬，一个字都说不出。
床榻上忽然发出了婴儿的啼哭声，将他唤醒，他颤抖着上前，看着面如金纸的姚青。
“青儿。”
终于，叫出了这个名字，嘴唇颤抖：“青儿，你醒醒，看看我们的孩子，是个女儿，是个很漂亮的女儿。”
姚青气若游丝，努力的睁开眼，却在看到他身后某处时，露出怨怼的目光。
紧跟着，便转过眼神，仔细的想要看看襁褓里，这个自己拼了性命才得来的至宝。可尚未看清楚，便重重的往下一砸，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青儿，青儿。”
林如松傻傻的望着她，眼泪掉了下来：“青儿，你不要调皮了，不要吓唬我，这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
小时候，他们一起上山采野果子的时候，她也会这般，假装吞到了野果子，然后倒地，下的少年面色苍白，连忙来救时，才嫣然一笑。
而现在，不管他再怎么流泪，床上的那双眼睛，却再也不会睁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