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人真没意思。”
沈钧吐槽我一句,坐了起来,烟瘾犯了,掏出烟跟打火机点燃了一支烟,一只脚弯曲着,手搭在上面,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着。
点点星火映着他冷硬的脸,眼窝很深,特别深邃。
那时我在想,什么样的父母,才能生出这么优秀的孩子,也就脱口而出,问:“沈钧,你有没有想过找你的亲生父母。”
映着星火的眸子陡然间黯然。
修长的手微微一顿。
只听他用无所谓的口吻说:“找他们做什么,给自己添堵?”
也确实是。
不去找,还能有个念想。
并不是所有的真相揭开,都尽如人意。
看了一会儿星光,见时间差不多了,也就坐起来:“我回去了。”
能抽这么长时间出来风花雪月,是在我意料之外的。
“我送你。”
沈钧并没有挽留,他自己也清楚,我们之间有一条界限,一旦越过了,别说看星星,连太阳都别想一起看。
“好。”
这么晚了,又是郊区,他送我安心一些。
到了小区门口,沈钧看着我进去了,才放心离开。
我回到家里,又碰见霍敏君在厨房里弄吃的。
我忍不住吐槽:“姐,你是有多饿。”
以前我怀睿儿的时候,也没霍敏君这么能吃。
霍敏君理直气壮:“我现在可是两个人,多吃点不是很合理。”
“那你慢慢吃吧,我先去洗澡了。”
“若水。”霍敏君端着碗叫住我,笑眯眯地问:“你跟沈钧干什么去了?老实交代,是不是想通了,要接纳沈钧,甩了萧长卿?”
“你想多了。”
霍敏君埋汰了我一句:“死心眼。”
我也没说什么,习惯性地去看了睿儿,再去洗澡休息。
或许是因为生病的缘故,睡眠倒比之前好了,沾床就昏昏欲睡。
医院那边很快安排好了手术,让我尽早入院做检查,好随时掌握我病情的变化。
手术是我唯一能活命的机会。
在手术前两天,我住院了。
我生病的事,没能瞒住沈钧,我刚住进医院,他匆匆赶来,我躺在病床上,冲满头大汗的他抿唇浅笑:“来了。”
“来、了。”他的声线有些不对。
这个时候,再说别的,已经是无济于事。
这一句最简单的两个字,才最击人心。
他走了过来,问我怕不怕。
我还没回答,他就自己在那说别怕。
于是,我就全程听他说,听他讲那些鼓励的话,等他词穷的时候,我笑话他:“恐怕这一辈子你都没说过这么多安慰人的话。”
他也笑了:“是啊,所以这还是有文化的好,你那么聪明,会的东西又那么多,老天爷不会舍得让你变成天上的星星。”
沈钧一直以为自己是粗人,可我觉得,他快成诗人了。
所有人都知道我生病的事,可唯独那个人不知道。
我常常望着病房门口,或听着脚步声,想着,他什么时候会来。
我的举止太明显了,大家都看出我在等谁。
沈钧问我:“要不我把他找来。”
我笑着摇了摇头。
当我要手术这天,我也没见到他来,反而无意间听霍敏君跟苏槿说,萧长卿去了海南。
听说,那是个风景宜人的好地方。
我缓缓闭上眼睛,泯灭了心中的期盼。
被推进手术室,霍敏君,苏槿跟冯腾他们都来了。
沈钧抓着我的手,带着命令性的说:“一定给我好好的出来。”
江若昀说:“别害怕,我、们都在这。”
目光一一看过他们每一个人。
罕古丽眼眶红红的,小三子看着我却不说话,霍敏君抹着泪,苏槿放话让我必须参加她跟冯腾的婚礼,否则她就不嫁了。
我笑了笑,将他们都记在脑子里。
麻醉前,我再次问医生:“成功率有多少?”
这可是在脑袋上动刀子,动辄我的命就交代在这里了,心里怎能没点害怕。
医生还是那些保守的话。
一半的几率。
不过要是失败了,也就一句我们尽力了。
我想了想,这辈子我买彩票从来没有中过,这一半的几率,怕也是不能中。
随着麻醉进入身体,我失去了所有意识,也没来得及去想,若我死了怎么办。
这次眼睛一闭,我命大,醒了过来,不过入目的却是大雪纷飞。
我茫然地看着窗外的飘雪,不知为何,心里觉得酸酸涩涩地。
有个脸上带疤的大肚子女人进来,见到我忽然就定住了脚步,眼泪瞬间落了下来。
她情绪失控地抓着我的手,一个劲地说:“你终于醒了,若水,你真是吓死我了,幸好你醒了。”
若水?
那是我的名字吗?
我看着大肚子女人跑出去叫医生,然后医生没来,倒是进来两个男人。
他们脸上的焦急与欣喜是一样的。
他们问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的头上缠着纱布,动也动不了,想张嘴,却忽然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我茫茫然地看着他们。
眼里的欣喜因我的不言不语不反应,变成了担忧。
大肚子女人带着医生进来,给我做了检查,也不知道他们在外面说了什么,我的目光落在窗外,一直看着那飘雪。
我脑子里什么记忆都没了,就跟那雪一样白,空白。
等他们都再进来时,我转动眼珠子,看着他们:“你们是谁。”
我看着他们三人脸上的错愕,穿黑色大衣的男人眸中有亮光在闪动,他嗓音暗哑地告诉我:“我是你丈夫,萧长卿。”
就在我判断这句话真假时,旁边穿着羽绒服的男人急急地说:“若水,我才是你丈夫,沈钧。”
忽然冒出了两个老公,脑子忽然就不够用了。
我打量着自称是我老公的两个男人,脑中第一个反应就是都好帅,比那些模特,大明星,还好看。
后来,大肚子的女人告诉我,她是我姐,她叫霍敏君。
她告诉我叫黎若水时。
我疑惑地问她:“为什么你姓霍,我姓黎?我们一个跟爸姓,一个跟妈姓吗?”
她笑着解释:“不是,是因为以前家里穷,你被人收养,这才改了姓,不过姓什么都没关系,你始终是我妹妹。”
她告诉我,我睡了五个月,从夏天,一觉睡到了冬天。
她的预产期也快到了。
萧长卿跟沈钧这两个自称我老公的人,每天都往医院跑,在我面前,他们‘争风吃醋’,听霍敏君说,一出这个医院,这两人打了不知道多少回。
我问她:“我怎么会有两个老公?我以前这么开放吗?”
霍敏君笑了:“没有,你要真这么放得开,恐怕老公团就不止这两个了。”
我不太懂,只知道那话里的意思,我的追求者蛮多的。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蛋,自恋道:“看来美女就是受欢迎啊,姐,你跟我说说他们两个吧。”
大概是在想着措词,想着怎么解释吧,霍敏君踌躇了老半天,才削了一个苹果给我,说:“你跟沈钧算结过婚吧。”
“什么、叫算啊?”
“婚礼上,你跑了。”
“我为什么会跑?他长那么帅,我看人也挺好,是我喜欢的类型啊。”我有好多疑问。
霍敏君戳了戳我脑门:“现在后悔了?不过你这话若让他听到,准高兴的跳了起来。”
“他很喜欢我?”
“命给你都可以。”
听霍敏君这么一说,我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损失很大。
“那、那个萧长卿呢?我跟他也结过婚?”
提起这个名字,不知为何心里总是觉得不舒服。
“没有。”
我拍了拍胸口,正松口气时,霍敏君补充道:“不过你们有个儿子。”
我当时就结巴了:“儿、儿子?”
“快四岁了。”
我顿时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那我最喜欢的,是这个萧长卿了?”
霍敏君认真地告诉我:“不是,你喜欢的是沈钧。”
是吗?
反正我觉得两个都很好看,其它的,真没什么感觉。
霍敏君走后没多久。
萧长卿走了进来,他每次来,手里必然提着各种各样补身子,补脑子的炖品。
在他忙碌着将炖品拿出来时,我小心翼翼地问他:“萧长卿,我们的儿子现在在哪啊,你怎么没带他来。”
他手中的汤撒了一地,明明很激动,眸中闪着欣喜的光芒,却还克制着,试探性地问我:“若水,你都想起了?”
“我姐告诉我,说我们有个儿子。”
其实我很想将那些记忆都想起来,可我却什么头绪都没有,不知从哪里想,又该想些什么。
我所知道的,全都是他们告诉我的。
然而,他们的话都带着冲突,我不知道谁说的是真的。
我的话让他眸中的光芒,仿佛啪嗒一声全暗了,自嘲地勾了勾唇角:“若水,你可真狠,我瞒了你不少事,你就拿遗忘来回击我,就连你生病,我还是最后一个得知的,不过我也忽然明白,为什么你那些天如此生气,若水,我错了。”
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是最后那句话,像一把重锤狠狠砸了我一下。
好似,我从很久很久开始,就在等着这么一句话。
我努力寻着这一点感觉去搜索有关我们的记忆,还是失败。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被子下,我紧张地揪着衣角:“改天,你把儿子带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