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那个窗台，熟悉的既视感涌上柯慕辰的脑门。
他猛地站起，大步往二楼的房间奔去。
推看门，偌大的空落房间，让他的心狠狠地疼。
纪念离开之后，他一直将这里维持原状，假装到处都是她生活过的痕迹。
绕到纪念以往习惯睡的那边，他抚摸着被褥坐下去，抬头看过去的时候，他愕然发现，刚刚画中描绘的玻璃窗，还有入夜窗外的精致，和眼前所望，几乎重合。
那个画像，便是她每夜睡在这里时，扭头看出去的景致。
那个雪落有声的静夜，原来是她经历过的那些没有自己的夜晚。
悔恨扑面涌来，瞬间将他整个人席卷，柯慕辰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憎恨自己。
为何留给她那么多孤独冷清的夜，为何给她如此不快活的一段婚姻。
他眼眶灼灼地红了起来，但是没有泪水涌起，双目干涩难耐。
步伐沉重地回到画室，他的目光聚焦在第三幅。
里面是一个离去的背影，步履匆匆，挺直的宽肩窄腰透着一股冷硬。
柯慕辰的视线在背影前方定格，那是一堵离开的门，这次，他没有再冲动地跑去确认，他记得，这就是别墅中的大门。
是由二楼房间往下望时，看到的情景。
而背影的主人，毫无悬念，应该就是他，柯慕辰。
心脏如同被撞击，他痛得无法思考。
独处的画室内，柯慕辰不知道静默了多久，当他微微缓过来的时候，才终于鼓起勇气去细看最后一幅图片。
他凝望良久，画像上的脸，不是别人，正是他每日都厌恶看到的自己。
可纪念，画的是他？！
这个事实叫他震惊。
这个房间几乎容纳了纪念的所有画作，无论是花园里面的一角，室内架子上的一个花瓶，甚至还有笑着品茶的他的母亲。
嫁入柯家五年，别墅里面可以成为她下笔内容的东西，她闲来有空都会描摹一遍，可是五年之内，偏偏从没有画过一幅他的。
如今，他分开多久？
他们多久没有正面相见？
柯慕辰动了动削薄的唇瓣，喑哑的声音响起，“四十七天。”
已经彻底分开了，可是，她想起他，是如此一副样貌和状态，结论叫柯慕辰心寒。
他不是想要这样的，他本意不是。
他常常躲在公司不是因为其它，仅仅是以为他用这样的态度与她相处，她便可以更轻松地，更长时间地留在柯家，留在他的身边。
可是，终究没有将她留住。
还将那样的自己在分开之后，仍留在她的记忆中。
数分钟之后，他已经提了红酒回来。
动作太过猛烈，贪心且凶狠，紫红色的酒液溅上意大利高定的衣衫，同样的深沉颜色，晕开暗坨坨一团。
然而他毫不在意，发狠似一口灌下，眸子渐渐发红。
他缓缓地抬起头来，失去彩的双目，自左往右，一一扫过，那画中的人眉眼如画，神色冷得像他眼前的雪花。
呀，这是他，在纪念眼中的他。
又猛地灌了一口，入口醇厚，带着馥郁的果香，余味也动人，可是，他如同渴极了喝水，酒液下喉，脑袋便迷糊了一半。
他又去看那墙上的话，视线也变得微微模糊，但是他不放弃，仍要看，死撑着。
嘿，这一看，好像有点变味。
墙上挂着的不是画，成了一个站在不远处的人，，他看着他，不知为何，总感觉画面飘散一股浓烈的情绪。
是什么？
他紧紧盯着照片，一刹那，心底最深刻的情绪重叠。
他有些不可置信，摇头笑了笑。
纪念思念他？
柯慕辰为此感到震惊，整个人由微醺中挣脱，黑眸稍稍恢复了亮彩。
如果她会在分开之后思念，是不是说明，在她的心里，有他的位置？
是不是说明，其实他们其实还有可能？
是不是说明，他还能将她抢回来？
大概是喝醉了，他在心底对自己暗暗嘲讽。
一幅画，他竟然奢望纪念心中有他的一席位置。
可是，就算是假的，他依旧为之感到的欢欣。
就像在漫长的黑暗旅途中迷失了方向，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往何方，迷惘的黑暗，吞噬了所有的可能和希望，只剩下颓然和孤寂。
但是忽然的，有一抹光破空而来。
他追随着它，期盼着，希望它可以将他带出这片无助的黑暗。
濒临意识沉睡之际，柯慕辰唇瓣轻启，喃喃透出细微的低哑声音，“纪念，能不能回来……”
手中的酒瓶，哐当一声掉在地板上，像极了指尖流泻出来的心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