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喝了杯酒点头，连场面话都没说。
这场家宴像是告别会一般，所有人心情都很沉郁。
穆涵夏既担忧穆寒秋又担忧宋松溪，还要顾着自己母妃的脾气，几个月来，整个人都瘦的脱相了。
“夏夏，你没事吧？”昭棠也没和穆涵夏怎么走动，今日一见吓了她一大跳，她看了眼穆卡纳西，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是刚刚看见。
穆涵夏摇头道：“没什么，我就是容易瘦。过段时间会吃回来的。”
“你这几日一定要养好身体。”昭棠握着穆涵夏的手，看着她的眼睛低声道，“不然逃命的时候，恐怕没人能顾得上你。”
她点了点头，担忧的看了眼太子，低声问昭棠：“我们真的……要躲吗？”
昭棠愣了愣，苦涩的扯了扯唇道：“只要守得住城，撑到兵马回旋，我们就不躲。可若是……活着总是更重要。”
“这是你的心里话吗？”穆涵夏抬眸看着昭棠，似乎想看穿她一般，“你何曾，是这样的性格？”
昭棠一顿，笑了下道：“审时度势，我不就是这样的性格吗？”
穆涵夏摇头，认真的回道：“你不喜欢审时度势，你要是审时度势的话，总是和皇祖母不对付做什么？老是和别人打架做什么？”说完，穆涵夏低头凑近昭棠，严肃的问道，“你是不是有别的计划？”
“没有。”昭棠抽回手，直起身道，“比起计划被打乱，我更喜欢见机行事。”
穆涵夏思索片刻，看了眼周围一眼，这才凑近昭棠，不可置信的问道：“你想迎战？”
“……没有没有！”昭棠诧异的看了眼穆涵夏，退了几步道，“你别胡说啊，兵马都没有，更何况，我可没那本事。”
穆涵夏才不信她，她头疼的揉了揉眉心道：“八万士兵和三万士兵，你明白悬殊之处吗？悬殊就在，他们能两个人杀我们一个人，还有两万人能从旁补刀，你明白吗？”
“历史上以少赢多的战争又不是没有。”昭棠不服气的嘟囔道。
“是有。”穆涵夏叹了口气道，“可是在敌军一片散沙，而我军全是精锐，又有一位神乎其神之将领的情况下啊！若是莫大将军还在，或许还能期待，可现在……我们今时不同往日了，妹妹。”
“总要有人留下来殉国的。”昭棠深呼吸了一下，偏头看着穆涵夏道，“如若城破，总要有人殉国的。”
穆涵夏抓住昭棠的手，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道：“想想杨昭，你想想他，他拼死拼活就为了活着回来，要是只见着你的尸体，你让他怎么办？”
昭棠沉默了很久，抽回手笑着道：“七姐姐，计划赶不上变化的，不急着想那些事。你好好养身体吧。”
“沁之！”
昭棠没有理会身后穆涵夏的呼声，她突然觉得有些冷，紧了紧披风之后，她顶着寒风回了安沁宫。
北里城城破，是她踏不过去的一道坎，她原以为她早就忘了这个噩梦，但午夜梦回，她依然在满目的血泊中醒来，依然清清楚楚的记得所有人的死亡之相。
记得太后的七窍流血，记得皇帝的无药可医，记得平顺侯的残躯，记得阚清清郁郁而终，记得苏希桉满身狼藉的被带回来，记得自己亲手杀了穆照照，记得严睦得意的笑和恶毒的眼神。
她终归释怀不了。
派去收拾地道的人出来回报，大抵只能容下一百来人，不然就会窒息而死。
这是个坏消息。
城中的朝臣等等，且不是……
这个消息皇帝没让人扩散，太让人绝望，容易激发不妙的心性，届时召国才是危矣。
齐军来的那日，是个晴好的日子，昭棠刚刚收到杨昭的回信，还来不及看，便听到宦臣们的惊呼声，齐军已经到了外城城下。
昭棠捏紧信件，随手往怀里一塞，脚步匆匆的往隆璇宫走去。
皇帝几人已经在商议了，太子见昭棠来，偏头对平顺侯道：“守城之战有您在侧，东方肃大抵能用。”
“自然。”平顺侯看了眼东方武，又道，“老将军，您也一起来吧，战场之事您经验更多。”
他们几句话便安排完了，昭棠迟疑了一下道：“那我呢？”
“你什么你，好好待着。”太子没好气的看了昭棠一眼，这段时间她搁下了史册，倒是在死磕兵书了，他就知道她要来插一脚。
目送他们往外城而去，昭棠抿唇看向皇帝，眼神迷茫的问：“我这段时间的沙盘棋局，连舅父都赢得了，为什么我不可以？”
皇帝没有说话，他神情有些恍惚的看着昭棠，这句话，她母亲年少时候也这么问过，为什么她不能做将军，继承平顺侯的兵权？明明她做的比谁都好。
“……你就在城墙之上看着，想到什么主意告诉东方肃便是了，指使他们不是更符合你公主的身份吗？”皇帝看着昭棠，温柔的道，“就和你舅父站在一起。”
昭棠无奈的揉了揉眉心，又把她当小孩哄。
不过昭棠也知道，皇帝已经在纵容她了。
“我知道了。”昭棠叹息一声，上前挽住皇帝的手臂撒娇道，“还是您最好了，他们都不准我去。”
皇帝笑着点了点昭棠的额头，温和又包容，“去吧。”
命途二字终归神秘莫测，谁也不知道今日这一次的纵容，反而让穆昭棠打开了召国女子上战场的历史之河。
齐国部队就在城外安营扎寨，不时有举着刀的士兵在城外叫嚣、谩骂，要召国出城迎战。
“激将法倒是用的好。”昭棠垂下眸，看向肃穆着脸的东方肃几人，“我们若是只守不攻，能耗多久？”
“最少也能耗七日左右，若是城门禁撞，或许能耗得更久。”宋弘锡看了眼昭棠，伸手将她往回拉了拉，温声道，“殿下在担忧什么？”
昭棠蹙了蹙眉，低声道：“我看书里说，摧毁一支军队最好的办法从不是硬攻……而是消耗士气。”